她轻轻地呷着茶,清澈而柔和的目光洒润着我;我慢慢放下茶杯,深吸了一口烟,竭力稳定着自己的情绪。
青烟稀薄地从我口中冒出,缓缓缭绕腾升;不想太多太浓的烟雾遮住我的视线,即使是几分之一秒也不情愿——她此刻的美貌当属绝版:在常态美雅之上平添了几分不安(感觉她心里不平静),几分专注(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几分悲情(似乎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她不希望看到的结局却又无奈)……这些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细微表情此时都被我覆盖式的扫描尽收眼底,使我在享受美的同时也激发了内心的惶遽,预感她真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得向我摊牌——
我的目光落在了她浅果绿色体血衫的身上,这不安的心瞬间得到了抚慰,仿佛燥热里吹来一丝清凉,顿感心情有得平静——
哦,恍然大悟,红涛之所以换上这颜色的体恤衫,原来是这个目的——清心静气消郁闷;试想,如果心里本来就窝火若再看到红色、花色、艳色什么的,不更是火上添火吗?红涛做事向来细致入微,从不矫揉造作,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如此仅为讲究或是因爱美而换衣服的;却原来她是这样用心良苦地想到了色彩养心法……
正因为此,加上刚才避开的她那美雅之中夹带的焦忧柔情,使我预感到了将要“摊牌”的恶劣诸事的伤害性(特指心理)——然而,眼前的杜红涛,纵有预感千千,也令我难料自己会怎么怎么她,根本不会怎么怎么她,至多不过就默默地离开——带着理解和遗憾离开,因为她确是一位内外兼美的女神!
是啊,我崇敬的女神,让我再好好近观你,仿佛真的就要因为“摊牌”而凄然离去……我看着她,她也注视着我;我在等她发话,她在犹豫是否有必要这“最后的决断”?
——她的五官轮廓竟是这样的耐看,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欣赏到如此自然美的女性脸谱;看她有一种由内体喷出、又反射往里渗透的美感,几近完美的椭圆形脸庞,轮廓清晰、柔顺流畅,芙蓉花般的肤色细腻而光润。她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高高挽起,发髻似曲颈的小黑天鹅——高贵而自然,美雅而恬静…她的眉毛细长弯曲、眉梢略微上翘,护着一对清澈水汪的明眸,如天然的绸缎绣品;拥凸着棱直的鼻梁,托起丰润的两片红唇,垫上微尖平滑的下颚——啊,真是上帝手下的尤物,精妙绝伦、闭月羞花!
杜红涛直起身来,眉眼略略上扬,像是考虑成熟,脸上的忧虑已消失,更多了几分坦诚;看她橄榄形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如一潭湛蓝深邃的碧波,让我感到其内深藏着无限的柔美与真情——像磁铁,看得我心慌意乱却又无意离开;她笑盈盈的双眼传着梦幻般的迷蒙与宁静,似乎在鼓励我抛开一切顾虑,心心相印,以诚相待,千万要珍惜这人类最珍贵、最朴实但却难以相遇相奉献的真诚!
烟蒂烫着了我的手,把我从神思中唤醒;我忙在烟缸里掐灭了烟蒂,这支烟并没抽上两口,全化着了青烟随我杂乱的思绪盘绕飘升……
红涛下意识地把身体前探,眼光里流露出关切:“咦——手没烫着吧你?”感觉她是想伸出手来拿起我的手看看,结果却是捧着杯子请我喝茶;当然,很明显,这不是我的错觉,而是她的矜持所致或是说在感情控制——我想,她原本是要握住我的手以示关心的,觉得不妥,中途改道捧起杯子——这很正常,换了是我,也会这样。
“谢谢——”是谢茶,也是谢她的关心。我双手接过杯子,是有渴极的感觉,不停地大口喝着,杯子立马浅了下去;她迅即玉手长伸拿过杯子,为我添水。
在我的意识里,女人太完美,那是艺术品、是女神,是用来欣赏和敬仰的;但如能直观听到这样完美女人的声音,那就可能偶尔会有奢望的闪念;更若是近身的“女神”对你且有不一般的关注,那就难免不想入非非了——
想啥呢?还用说,至少是好奇——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对这般完美女神的亲昵接触会是啥滋味?不用躲躲闪闪羞于开口——不好意思对人讲,但自己总不能骗自己呀?有就有!此时此刻想的就是这杜红涛可不比张艳芝和雪红喔——
张艳芝不仅年龄小我一倍,关键是她另类,与我完全不对位,要么是我招架不住;要么就是两人的心虽合一却跟本孕育不了感情的种子,种子芽都不发,何谈开花结果呢?
雪红是有和睦之家的人,今生不做亏心事,这是我的原则——仅此一条就啥都别想咯!
红涛那简直就太理想了,要说有啥问题的话?有,就一个:太超强——做梦!既然是做梦,就待梦中见,白天最好想都别想,这才是明智之举!
嘿,思路一理清,反倒轻松自如,拿眼看红涛时也自然、随意多了——又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茶,嗨,茶也喝出了味道来;对,这是第二、三道茶,当然正该有味的了。
我伸手去烟听筒里拿烟,刚抽出一支来,还未来得及拿打火机,就见左侧身旁毕恭毕敬地站立着杜红涛,她两手垂直贴于大腿,向我深深地鞠躬忏悔道:
“我有罪——对不起肖先生——还望先生海涵……”她发颤的嗓音轻柔圆润,语气中肯,颇有诚意;“多年来我一直愧对先生,愧对香香……我有罪,恳请先生能宽恕小女——”
“哟哟哟……你、你这是干啥嘛啊?杜、杜总……红、红涛……你、你……”我一时慌了手脚,刚拿到手的烟也不知掉哪儿了?我忙起身离开了座位,面向杜红涛也来了个毕恭毕敬的鞠躬礼。“嗨,红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
我刚刚直起身,她又躬身鞠礼,十分虔诚:“先生有所不知,这十几年来实际上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还求先生宽恕!”
我不知道她到底有啥“罪”?又怎么对不起我了?我不愿意听她讲过去的事,她这样,我又不得不陪着她再鞠躬:“没罪,别这样啊红涛——你没什么罪的啊……”
就这样,我起来、她下去,她起来、我下去……不知不觉既自然又诚心地竟来回上下了无数八次……
噢,这样的鞠躬倒使我有点体会到了为什么在日本人的礼节中容易出现这种状况——大凡行这种鞠躬礼的人,只要双方是发自内心有诚意的,就容易出现这样你上我下反复鞠躬的场面——谁都不想先止礼,特别是这样的重大心里求恕(不是搞笑,也不是从礼仪本身的角度考虑该怎么的,而是从身体动能及心理、心态反应的自然性来体验的)……
真的,没有身临其境、真心实意的如此体验是不会有感觉的。与杜红涛这样的相互鞠躬最终还是在我的果断搀扶下结束的——我想不能再这样鞠躬下去,她倒是安了心要这么“谢罪”的,这就是说我不完,她是不会停止的,直到来不起了;我不可能这样莫名其妙地陪她鞠个没完,起码我得搞清楚原因何在?“罪”在哪里嘛?
“红涛别这样好吗?我想你是过谦了、见外了,啥罪不罪的,听起来怪生分……有话慢慢说啊——”我托着她的手肘,把她轻轻地扶到了藤椅上坐下,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从腰包里掏出了熊猫牌香烟——我这时需要“精神”的力量了,否则会被红涛卷入“悲情”的漩涡里难以自拔——雪红没告诉我杜红涛要说的事,可能她也不知道,她和阿香都以为我是为模特队排练节目的事留下来的。
“给,抽这支呗——”我还没从烟盒里抽出烟来,红涛就递上了一支中华牌香烟;我点头致谢,她打燃了火——我忙凑过头去吸燃了烟并道了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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