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外面温度18摄氏度。飞机正在滑行,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请……”空姐甜美又懵懂的日式英语从我头顶响起,唤醒了我因严重缺少睡眠而运转迟钝的大脑。
我揉着朦胧的睡眼,一副老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表情——乘坐凌晨抵达的廉价飞机必须要具备的就是大无畏牺牲精神。打开手机,与人类生命联盟亚洲分部建立联系,然后提起背包,随着一大溜困顿的人群挤出了飞机。
这里有必要仔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喻蛰,性别男,芳龄二十。长得不算太高也不算太矮,不算太重也不算太轻,全身的臭皮囊除了皮肤白这一优点外,基本都有瑕疵,是标准普通人的典范,普通到了丢在人群里十个雷达也扫不出的地步——考虑到人类中尚有小白脸这一称呼,连皮肤白是否是优点都有待商榷。
相较而言,我的职业就不那么普通了:为人类生命联盟(the Union of Human Organism,简称“UHO”)做先行调查员。参考一下任何敢打头阵的人自古就面临的危险和人类生命联盟长期压迫员工的尿性,你完全可以把这份职业视为伟大的革命工作或者资产阶级对无产阶级侵犯的罪证。
因此每一位人类生命联盟的员工都至少有着那么两三把大刷子——不是我自吹,事实确实如此。想想一个普通人类每天在撒哈拉沙漠和马里亚纳海沟之间无任何防护措施来回奔波的下场,你就会由衷敬佩我们能够活下来实在是生命的一大奇迹。当然了,由于人类生命联盟主席,也就是我的最上级吴大东,整天端坐在办公室一脸安详地读报告,对于他有没有刷子我保留怀疑的态度。
我的大刷子不算很多,但是关键时刻总是能够恰到好处得保住我的命,无论我是深入亚马孙丛林研究原始部落的生活习俗还是从两万八千米高空无降落伞自由落体去采集噬风半人一族的羽毛样本——两者都是要人命的东西,区别就在前者会吃人,而后者喜爱蹂躏人。娘胎里带出来的火系秘术青云衣,拜师学艺求来的龙辀之术,以及从人类生命联盟资料库里自己找出来修炼的炻之链,这就是我所有的大刷子。第一把主防御,第二把主逃命,第三把主攻击。至于效果,我还能活在这个世上就挺好的了。
絮絮叨叨了这么久,我的手机终于接上了人类生命联盟亚洲分部的服务器。这次的任务十分简单,用吴大东的原话来讲,“就像是度个假一样”。但是考虑到这位仁兄说话如放屁的特点和交给我任务时如释重负的表情,我始终感觉自己此行凶多吉少。
在机场找个位置坐下来——便装出门不带行李就能省下不少拿行李的时间——我默默点击人类生命联盟的应用,进入自己的任务列表。吴大东老板当初甩给我这个任务时,顺手附带了一张直飞东京的机票,还是十分钟以后起飞的。一路飙龙辀之术的我赶在检票结束前上了飞机,但也直接导致我完全没时间准备这次的任务。不过现在看上去任务真的很简单,也就白屏黑字一行:“绘制炆都地图。”
此刻的我就如同那张一脸问号的黑人表情。绘制的工作对我来说难不到哪里去,炆都听上去也是个蛮繁华的历史古城。但是有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炆都他妈是哪里???
虽然我不敢说自己对于日本地理十分熟悉,但是凭借我绘制过五次日本地图的经验——其中还有三幅是地形图,我敢打包票日本没有这个叫炆都的地方。Excuseme?你叫我到日本绘制一张不在日本的城市的地图?
每次当我有解决不了的问题的时候,人类生命联盟的各城市分部的资料总能有所裨益。下定决心杀到分部后,把手机塞进裤兜,走进男厕所的某个隔间,默念火系秘术青云衣的咒语,立刻我就进入了隐身的状态。想想里科学怪人为什么制造出了透明人?因为隐身总能给人以勇气去办许多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而不用负责——譬如御龙。
不是比喻,不是夸张,而是货真价实的御龙,一如现在。一诀掐起,指尖滚烫的血珠刚接触到空气就立刻四散开,化作玫红色的脉络遁得无影无形。这就是我辛辛苦苦从南美洲学来的龙辀之术:化血为媒,驱龙成辀。就好比城市中挥手招停行驶的出租车,龙辀之术就是用血的灵力告诉方圆一定范围内所有活着的龙,这里有人需要你的服务和帮助。唯一比较霸气的地方就在于,出租车你还要给钱,龙辀之术完全不需要任何代价。因为修炼该术后被赋予在血液中的咒术和禁制有着绝对的命令权,一切龙不得不俯身听令,否则当以“违地德”斩首。
当然了,这听上去很强大的龙辀之术也有着天生的缺陷:容易导致贫血。毕竟一滴血中的灵力有限,一般能够扩散出去二十米不被风冲淡就很好了,所以平日里在荒郊野外出任务时,不耗费个200CC血都叫不到一头顺风龙。不过眼下在日本东京,昔日的妖怪之地江户,十个人里面大概就有一个妖怪的化身,一滴血招来一头龙也不是不可能。
不出所料,两分钟以后一阵烟雾从厕所隔间的门缝中吹了进来,烟雾四周被一圈圈红线笼罩,逐渐现形。咦?野生的吞雾之龙蜃?稀少啊稀少。还是未成年的?哎呀你爹娘怎么放心你出来混迹人间的?人间很凶险的你知不知道。结果那小蜃霸气地对我吐了口雾:“老娘知道,送完你我还要回安检部门上班呢。”我被它噎得语塞。
趁着没人,推开隔间的门,骑上小蜃,“咻”的一下我就低空掠出了机场,直奔目的地东京晴空塔而去。去的时候还不忘和小蜃扯扯家常:
“你爹娘被人类生命联盟征兵去俄罗斯做苦工了?哎呀真惨。”
“你逃兵役了在被通缉?没事,有我罩着你,被抓了我也可以把你弄出去。”
“诶你知道炆都吗?”
“是火系道场?还是高等级非人类生命体联盟的关卡?那你知道在哪儿不?”
“不晓得啊,那没关系。”
……
通过这次亲切的谈话,我不得不承认我对非人类世界有了更多的理解。比如蜃龙的高等级幻术结界可以用来提高世界杯场地的好评率因此需要定期服兵役、比如日本东京现在大批动用阴阳师安倍家族的樱阵来辅助城市治安、比如现任天皇座下的侍女有很多是半人半座敷童子……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而所谓八卦,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约莫五分钟之后,我已然来到了东京晴空塔。这座东京第一高、世界第二高的建筑,在博得世人眼球的同时却隐瞒了另一个身份——人类生命联盟亚洲分部的入口。飘悠悠的依靠青云衣而降,我和小蜃打了个招呼算做再会,低头去看脚下的塔顶。
在公司的宣传册上,对于把入口选在这么高的地方,做出了它官方的解释。首先,只有起码有两把大刷子的人才能找到这个入口——对此,我和我同事的理解是:不管你是法术这把刷子特厉害能够随风飘舞,还是财富这把刷子厉害到了能够买通塔顶人员然后乘直升机完美空降的地步;其次,站在塔顶能够俯瞰整个东京,还能够专享更高清的信号——我们对于这一点,表示十分的支持,毕竟站的高望的远,符合联盟的定义和追求;最后,在我和我同事私底下的讨论里,我们给它加了个理由,这么高冷的地方他妈的能够装逼啊!
这个高冷的不得了的办公室现在就老老实实地被我踩在脚下,不过是在另一个空间里——依附空间,所有修习法术的生物必修的课程。把入口依附在现实的某个地方,比如某公厕门上的牛皮癣广告,然后用法术稳固地开辟一个新的空间。这招有好有坏,好处就在于不用交土地税啊房产税啊之类的东西,为万恶的资产阶级提供了剥削人民的新套路;坏处就在于牛皮癣广告一旦被撕掉,你和你的空间就荡然无存——换句话说,有生命危险。
幸而眼下这个人类生命联盟亚洲分部等级还蛮高,所依附的是整个东京晴空塔。这意味着只要这个塔不被炸得一干二净彻底倒塌,办公室就不会有一点点损失;而考虑到日本人对于这个塔的热爱程度和安保人数,我对于自己的人生安全还是很放心的。
高等级的依附空间有着自己的识别功能,相当于家门上的锁。所以当我默念对应的咒语,脚下的塔顶开始浮现出熠熠生辉的六芒星阵。而后我眼前一花,一阵白光闪过——我知道自己已经获得了进入了办公室的权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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