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集港口、旅游、海鲜美食为一体的新兴海滨城市,90年代初期,连云市业已率先步入了爆炸式开发时代。
自市区向西,车子大概行驶了约五分钟之后,透过车窗,便能见着沿街两侧的民房建筑上,大多书刷着红色刺目的大大的“拆”字,一路向西,街灯渐疏,路面也稍显颠簸起来,偶尔一两辆渣土车呻吟般经过,掀起的尘土在车灯映射的光柱中放肆飞扬........
铁丑驾车在泛着月色的路边缓缓停定,车门前一个路牌上几个字清晰可见,-----可惜小爷我不识字。掌柜的口中喃喃自语“安逸街....”。几人下车,老舅和掌柜并排前行,铁丑紧跟在我身后。明亮的月色下,这个所谓的街两侧,尽皆残垣断壁,早已被拆的满目疮痍。偶尔有几处人家昏黄灯火闪现,让这也许曾经繁华的街道显得越发的冷清凄凉。掌柜的带着我们循着巷道步行几分钟后,视野豁然开阔:一片硕大的厂区,几排整齐的别墅,然而却全无光亮,因为厂区及别墅外壁均涂成白色,因此很是醒目,银色月光下,有如怪兽般蛰伏。便在此时,本来不良于行的掌柜一个踉跄闷哼一声,身旁的老舅嚯的搭住他背部,一阵噼里啪啦拍打,掌柜的方慢慢抬起腰,貌似很艰难的说了声多谢。老舅活动了下手腕关节,环视一圈:“你们......留在此处。”说完,自挎包中取出罗盘,居然悠哉游哉踱着方步溜达了开去。铁丑立在我身后,如山一般。掌柜的半低着头,双手五指屈伸不止,嘴里念念有词。我心说,不愧是掌柜,到哪里都在算账。
一阵微风掠过,我居然狠狠的打了个哆嗦,----大夏天的,啷个情况?我听到身后的铁丑重重的怒哼声,而掌柜的此刻似乎也算清了自己的经济,立在我身边,腰杆笔直如标枪.......
老舅溜达了一大圈,方才手托那罗盘,施施然缓步踱回。抬头看了看月亮,将罗盘纳入挎包,复取出一把长铁钉交与铁丑:“路掌柜,你那被打残的英魄,尚有数缕游荡于此地附近,因它兼具龙鲤之气,故那恶鬼方短期奈何它不得,然若日久,则或迷或散不可避免,再者,今夜.......凶险,稍后,我为你喊魄,成与不成,全凭你造化。”
“范爷,我这事小,还是先.......”掌柜的面露焦急之色。
老舅摆摆手打断:“你这事耽误不得。小秋,等下我替掌柜治病,你需看仔细喽。”
我说老舅,你又不是医生,我妈说有病要去医院。
月色下,我明显看见掌柜的一脸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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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越发明亮,老舅负手而立,仰视天空那轮皎洁.........蓦的轻喝一声,弯腰屈膝一巴掌霍然拍在他脚下的泥土地上,紧接着便大步向前疾行,而我身后的铁丑,业已骤然扑至近前路边那一人多高的残破墙边,稍加端详,亦是一巴掌拍了上去,轰然作响。此时的老舅,犹如猎户,疾步行进中左顾右盼,口中不停在念叨什么,而铁丑在老舅的念叨声中,或窜或扑,或蹲或立,在接下来近百米方圆范围内于路面、墙头、墙角、树木等多处又是连拍了七掌,期间兔起鹘落,来去如风,魁伟的身躯仿似灵猫一般。。。。。。
我仿佛忘记了呼吸,目瞪口呆有么有.........身边掌柜的倒是一脸平静.....
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说......一个激灵让我汗毛炸起,我狠狠甩了甩脑袋....不可能的,都是迷信,------我这样安慰自己。
铁丑已回到我身边,大手拍了拍我肩膀:“小爷,跟紧我。”
“丑.....丑叔,你们在做什么?”我忍住被他拍的生疼的肩膀问。
“下钉子,嘿嘿”
“钉什么?”我搔搔脑袋。
“封路,人有人道,鬼有鬼途,封了恶鬼的去路,他便无可遁形了。。。。。。掌柜的那几缕残魄,想必也被锁在这九根钉子所构筑的阵法之内......
我抹了抹头上的小米汗:“丑叔,真的.......有鬼?....我....”
“ 莫怕莫怕,孤魂小鬼而已,且跟我来。”
我跟掌柜坠在铁丑身后,亦步亦趋。
月光下老舅遥遥面对那几排大房子,昂然而立。而那房子前方已有雾气慢慢凝结。铁丑的呼吸突然开始变得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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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里外,路小川带着掌柜老婆和那叫路江红的女娃,正将那尾红色鲤鱼放生于某条河流,老鱼甫一入水,河面即红光荡漾,随后悠悠而逝.......
大地仿佛一黯,我仰头,夜空似有阴云飘过,那云层中隐隐红光浮现。老舅嚯然转身,沉声喝道:“便是此时”。话音方落,我身旁的掌柜忽的一口鲜血飙出,仰身向后倒去,铁丑手疾眼快,一把抄住掌柜轻放于地,老舅此刻双掌一拍即收,扬起时,两张符纸已赫然出现双手食中二指间,迎风抖处,无火自燃。铁丑将已然惊呆的我拉退两步,耳边传来他沉重叹息。
那符纸瞬间燃尽,老舅右手作剑指立于胸前,左手五指快速屈伸如蝴蝶翻飞,口中喃喃细语有如蜂鸣,脚下步伐前三后六左四右五沉稳进退,仿如随某种韵律驿动,随着一声轻喝:“咄”,右手遥指掌柜,左手掐指状若莲花,整个人霎那间肃立犹如雕像。
此时仰卧于地面的掌柜剧烈咳嗽喘息着,我无比震惊的看见:掌柜的鼻息间居然出现一团凝如实质的明黄色气流在流转游移。老舅突的疾喝:“应变无停,太上台清,三魂正位,魄无丧顷,离兮聚兮,如月如镜,舍兮取兮,返复龙形,离魄归本吾奉天师急急如律令!”老舅语速飞快却字字清晰,咒语方毕,一道淡红色光芒自虚空极速射至径直没入掌柜的印堂之中,而那悠悠然的明黄色气流亦在掌柜如风箱般喘息中自鼻孔被其尽数吸入腹内。掌柜连打几个喷嚏,头一歪,居然似乎没了生息。就在这喷嚏声中,老舅闷哼一声连退两步,嘴角一丝鲜血沁出,清晰可见。我哪里见过此等场面,扑向老舅扶着他:“老舅。”我带着明显的哭腔。
别墅前的雾气越来越浓,几近翻滚,铁丑的呼吸亦是越发急促。
老舅擦了擦嘴角:“丑哥,带他们走”。
铁丑俯身将我夹在腰间,拎起人事不省的掌柜转身就走,当我在挣扎中回头时,老舅已然缓缓步入了那浓雾之中。
铁丑循着原路回返,我心忧老舅,手脚扭动挣扎不休,铁丑惘然不顾,大步流星,突的顿住脚步,轻轻将我放下,随后将掌柜扶坐于路边。我摇了摇发胀的脑袋,前路居然也是雾气弥漫,铁丑冲我咧嘴一笑:“小爷,撒泡尿。”-----我早已被吓的出了几身冷汗,哪里还有水可放:“丑叔,我.....我没有。”
“无妨无妨,鬼道小术而已....”铁丑忽吐气开声大吼:“奈我铁某何?----”---空间猛然一震,眼前那薄雾恍如落叶经风般退却消散,俄儿却复缓慢凝聚。那掌柜被铁丑方才这一吼,居然悠悠醒来,很努力的摘下眼镜四顾:“铁爷,这是......鬼打墙?”......掌柜的醒来让铁丑面露喜色,快速自怀中掏出一小布袋塞入我手里:“待雾浓时,撒一把布袋内粉末,等我回来。”说完便返身冲入了身后的浓雾中。“丑叔,老舅他.....”我尚待询问,哪里还有铁丑的踪影。
我攥着那布袋,浑身不受控制的颤抖,掌柜的此时双腿盘坐,面色苍白。雾气渐浓,我忍住颤抖,自布袋中抓出把粉末,向雾气最浓处撒去,粉末如雨落下,那浓雾似雪遇热汤
一般消散,周围两丈方圆内顿时一片清明。“小兄弟,省着点用哦.....暂时无妨”,掌柜的双手五指微动屈伸,仿佛无比虚弱。我擦了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雾气凝结的水珠,大口大口喘气:“掌柜......这......?”
“ 小兄弟,我们....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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