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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错了，物非人是。

二爷又喝一口，大仙，你不装逼能死吗？啊？你告诉我，能死吗？

我说，嗯。

二爷说，但是说真的，还记得我们以前干架嘛？就在这打的，想当年

王二说了很多，那些都是我们少不更事时的混怂年华，我们在这里拜把子，在这里钓花子，在这里找茬子，而他所谓的想当年，不过是初中时我们远离课堂时的时光。在我印象里，这两个地方唯一的区别就是我可以说话更响亮一点。

二爷说完喝了口润润嗓子说，不凡，其实我今天来找你，纯粹是出于哥哥的立场。

我笑了，你这副嘴脸还真难得，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置你的小弟弟。

二爷说，我不和你打哈哈，嗯，这个，你都这么大了，是不是抓紧时间，啊？你懂得。

我放下手中的水杯问了他一个我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说，我妈跟你说的吧？

二爷一愣，连忙竖起中三指，没有！绝对没有！我对天发誓！

我说，把你那三个指头放下，不知道在多少女人的坑里塞过了，那仨指头不值数。

二爷说，兄弟，这事阿姨不跟我说，我也得帮你抓紧办了，有家多好啊！瞧瞧我！

我拉低眼镜看了看他。

二爷很是惭愧，当然啦，我是反面典型，但那是因为我二，不能留下你嫂子，兄弟你可是聪明人啊！你现在手头宽松，没什么压力，还狡猾狡猾地，正是要家庭，要孩子的好时候。

我狡猾地笑了，说，怎么？没压力，你还想给我来点压力？就别给我找麻烦了。

二爷瞪着眼说，你这说的什么话，谁跟你找麻烦了，你小子给我听好了，你要是不把这事往赶紧了办，这事就成了咱俩一个恒久远的话题！我这是为你好，你懂不懂？

我说，我懂，但是我就不。

二爷拿过我的白开水喝了一口，像切了一个频道一样换了语气，问，你还惦着那婊子吧？

我说，哪个婊子？

二爷说，哟哈，情绪还上来了。

我有点不耐烦，我不耐烦啦！

二爷说，你承认，你承认我就不说了。

我说，我真没有，你让我怎么承认？你别在这跟心理学专家似的。

二爷说，以我的生活哲学来看，情绪是跟着记忆走。你看过《盗梦空间》嘛？我说，你不认识苍井空，你脑子里面是谁？我说，你不认识小泽玛利亚，你脑子里面是谁？我说，那婊子害得你真苦，你脑子里面是谁？

我听着他连珠炮似地发问，思维依旧清晰，但是因为如此，我的脑海里分别呈现出三个女人的摸样，当然，都没有穿衣服。

二爷说，行，哥哥不逼你，信你，但是记着，这事条件允许，宜早不宜迟。

我说，我就要迟！老子乐意。

二爷怒了，说出了一口流利的英语：细特！You are so two！You are too two！You are very two，too much！

我只记得他说完这几句英语以后，他的口水均匀地分布在我面部的每一个毛孔。

二爷没有要我送，更没送我，他就这样一副啷当像蹬响了自己的哈雷，一屁股坐上滚出了好远，头也没回，直到他的尾灯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才转身去往回屋的路上。一阵风吹来，我脸上的那股倒胃的臭味更甚，我抹了把脸，大骂傻逼。

二爷和庞大海真的很像，一样不修边幅，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二爷浑身是胆，而庞大海浑身是胆汁，屁大的事情都能让他吓破胆，庞大海喜欢把自己装成一副人兽莫近的嘴脸，他说，这样很屌，别人看见了都怕他，都会以为他不好欺负，而我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他太好欺负。

他很感谢我，说，孔不凡，你真够哥们，和你在一起玩了以后就没人能欺负我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正包夜回校，在路边吃两根油条，而那两根油条开价五块钱，我不能不给，因为事先我并没有问价格，我想跟他说，我现在就在被这个小奸商欺负。

那天，因为时间还早，天都未曾放光，路灯仍然崭亮，天气不是很好，有些黑云压城的意味，不过街上出现了比过往多很多带着红护袖的环卫工人，在昏黄的路灯下不知忙些什么。如果不是他们拿着扫帚和簸箕，这阵势，我误以为又要武斗了呢。不一会儿还有两排拖拉机开道，后面跳下四五个青壮年捧出一盆盆花扣在护栏上，只看到那花盆就这么扣满了一路，我一直以为我们的政府最会做的事就是往老百姓头上扣屎盆子，原来，他们有时也会扣花盆子。我不知道那花是什么名字，只知道他们都是紫色的，与其说是花，我到更觉得像花菜。

庞大海把油条塞了满嘴，捅了捅我，说，你看，那边有人来了。

我吓得赶忙扔了油条，就在路边的草丛。

万没想到，只见一人穿着“五个大字”向我们走来，原本是走来，但是发现我扔了油条以后，直接改飞的，他上来便扑倒我，又对身后舞着膀子看样子是要请求支援，我由于被他摁着后脑勺脸杵着地，只凭余光看见庞大海也被摁倒在地，脖子上骑一个，肚子上还骑一个，刚刚塞进去的油条，硬是给挤了出来，看到他，我真心觉得，我，还是幸运的。后来居上的五六个人怕是怕落了功劳，对着我疯狂抚摸，我知道这时候反抗必然是一顿暴打，所以我很是配合。

但是他们一直对着我喊，给我老实点！别动！

其中一位有心人似乎还担心我耳朵不好，扯开嗓子对着我耳朵喊，你别动！你再动！你最好跟我们配合一点！

我觉得我已经很配合了，难道还要我叫床才能表现你们手上功夫了得么？

这时候，方才一头扎进草丛的一位手上提溜着半根油条走了出来，我想，现在国家是真没钱了，警犬的活儿都当就业岗位用了。对着我身后的人嘀咕了几句，我身后那位便拽着我的头发，往后一提，问，这就是你刚刚扔进去的东西吗？

小的不敢欺瞒大人，我说，是的。

那人便把半根油条甩在我的脸上，给什么你说什么！以我多年的办案经验，像你这种装老实，就是他妈不老实，来来，来两人把他给我拷上。这种人不到黄河不落泪，带回去我好好审问。

关键时刻，还是警犬有用，他用耳语的方式告诉那人，我看，这小婊生的真没扯谎，那草皮都是两个小时前才铺上去的，里面真就半根油条，您看，咱都想记功，但好歹我们也逮个能糊弄的，这才俩个学生样的人，带回去别说记功，要是人家长来闹，记过倒是有可能。这阵子风头本来就紧，别又弄出什么事，上头怪下来，不好说啊。

那人听了以后在我身上愣了片刻，面露不快，说，这怎么办？

我说，我觉得您先从我身上下来最好。

我头皮一阵拉扯，他又握紧了我的头发。庞大海此刻也喘匀了气，他说，警察叔叔，我们真的是学生，我们都是好学生，赶早起来上学去的，顺道买了几根油条，看到你们在那辛苦的工作，心里很不是滋味，给你们行注目礼来着，一时间就忘了走。

说着说着都带上了哭腔，他咽了两口空气，又说，真的，您不信去我们学校查，我们都是学校数一数二的好学生，这真的是一场误会，我知道你们也是为我们好，为我们的城市好，我们绝对理解你们，求求你们还是把我们放了吧。

我都听得错愕不已，一时间都忘了我身上还蹲着一位呢。

那几人面面相觑，又嘀咕了几句便从我们身上爬了起来，那位带头大哥还替我拍了拍脸上的灰尘，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忘了，他刚刚就用这只手差点拉掉我半块头皮。他语重心长地嗯，嗯。

接着他语重心长地说，我说两位小朋友，以后看见我们打个招呼嘛，没什么关系的，我们还是很亲民的嘛，尤其是喜欢你们这种懂事的好学生，我看今天真是一场误会，叔叔在这里代表我身后的各位给你们道个歉，你们都是好学生，应该理解叔叔们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下，很容易不理智的，你们可以理解我们的，你们可以理解吗？

我感到胸口和裤裆火辣辣的疼，确实，强度太高。

庞大海赶忙接口，生怕对面话掉地上似地，说，能的，能的，没关系的。叔叔你们工作辛苦了。他扭过头来就对我说，我们走吧，不要耽误警察叔叔办正事了。哦，对了。

说着他就掏出被压得高位截瘫的烟盒，掏出最后的几根烟给几位分了，领头的笑着道，小朋友不学好啊，下次不允许啦！好了，你们走吧，记着要好好学习，记着那句古话，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长大要像我们一样成为祖国建设大业的一块板砖。

我们都，嗯。

庞大海拉着我走开了，临走时，我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头看了两眼，听见那里传来大笑，哈哈，警察叔叔。

接着一辆面包车驶离此地，车门上写这两字：联防。

其实这样的事情我是遇到过的，每个凌晨过后还在街上溜达的年轻人都遇到过，听说，我们学校一老师，凌晨一点买包香烟被他们追得满街跑，就因为穿了个四角裤。

庞大海抚平了情绪，对我说，不凡，现在的警察怎么这么蛮不讲理么？上来就打？好歹也问两句啊。

我捂着裤裆哼哼，说，问两句再打么？

他说，我要是当以后当警察我肯定先问两句，打也好歹给人一个明白啊，呸呸呸，不对，我才不当警察，我才不要跟他们一样呢。那帮孙子，神马玩意儿？

我往后看了看，说，你小声点，我估计他们还没走远呢。

他吓得立马咬住了下嘴唇。

我说，他们早走了，他们其实不是警察，是联防队的。

他有点疑惑，联防队？联盟防卫队么？我们不是共和国嘛？哪来联盟的？

我揉了揉头皮，笑道，你还知道我们是共和国啊？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性质的单位，但是听说，我们二中以前能打的几个全被他们打伤了，不能打的

他一脸惊骇，被打死了？！

我说，不是，在里面找了工作。

庞大海说，哦。

庞大海又说，哎，油条都吐了，你还有零钱么？再买两根来吃吃。

香烟没有了，油条也没有了，我们去了学校。

我想起那是早上六点，这不是上班的高峰期，却是上学的高峰期，所以堵的只有校门，门卫故意把门只开了五分之一，理由是方便职工检查校牌，我的高中很有意思，为了区分走读生和住宿生，校牌分红色和白色两种，手电筒一照，那些翻墙出去的住宿生无所遁形。这是校牌的妙用之一，而校长曾经在开学典礼上大放厥词，甚至要我们在校外也要佩戴，他说你们生是二中的人，死是二中的死人，要为自己是二中人而感到骄傲，我理解，他是怕学生在校外做了好事别人认不出来。

我觉得他是多虑了。

庞大海是住宿生，他很聪明地在外面又做了一张走读生的校牌，我说，你这样煞费苦心到真的是很方便，参加婚礼带红的，参加葬礼带白的。

他说，出了校门谁带这个？

确实，没人愿意丢这个人。

门卫缓缓地从长凳上站了起来，举起了喇叭，还校了校音，对着怨声载道的人群喊道，请各位同学最好自己作为学生的本分，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是上面的规定，你们做学生的理当自重，不要再多嘴多舌了。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听到别人要我配合，我很生气，便想在人群中起哄，但是门卫刚说完人群里立刻多了很多不配合的嘴，诸如，配你爹个蛋的合！诸如，大清早装什么毛逼啊！诸如，门卫，我操你妈！

我觉得门卫还是很有度量的，他一甩手，把喇叭都扔了，喊道，谁要操我妈？站出来我看看！我让他操！

这句话虽然明显有歧义，但是无论如何，要么操门卫，要么操门卫他妈，都是很艰巨的任务，而这一喊收效明显，人群中立刻没了声音。

人群里有人咕哝了一声，校长来了喂！

校长不愧是校长，人未到，声先至。他说，门卫检查，这是他分内的事，这是对大家好，大家这样责怪难免不厚道。

有个大胆的刁民A居然回应道，但是我们老师让我们必须六点十分进教室，眼看这都快六点十分了。我们老师说迟到三次就得给处分。这可怎么办啊？

校长不愧是校长，老师要求，这是他分内的事，这是对大家好，大家这样责怪难免不厚道。

刁民B，处分我们也是对我们好？

校长不愧是校长，恩，是的。

到底他妈谁不厚道。我心说，你他妈放屁！

庞大海很切合时宜的放了一个屁，我本以为我的耳朵已受伤，但是因为这个屁，让我察觉我的耳朵并无大碍，功能很正常。人群中爆发哄笑，大家纷纷向庞大海看来，或是鄙夷，或是嘲弄，但是绝对没有爱慕，这就是中国人的本领，再怎么危难的时刻都不会忘记嘲笑别人。出乎我的意料，庞大海并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有点含羞又待放的意思。

当然，也因为这个屁，所有的学生被大赦全部放行，很简单的道理，学生可不可以走过这扇门只和校长的心情有很大的关系，临我进门时校长还对着我身边的胖子点头微笑，表示对这个响屁的救场很满意。

我对庞大海说，我真佩服你，你真是爷们，我这辈子都记得你这个敢在校长面前放屁的汉子。

他用手遮着眼睛，脸色尴尬，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明明夹得很紧的。

我说，好了，你不用解释了。下次注意憋住就行了。

他说，行。

我又问，刚刚你不觉得很丢人么？

他说，别说了，我是觉得他妈太丢人了，刚刚一王八蛋他妈还指着我笑，你看，就那边那个，今晚咱俩办他，别提多火大了。

我更奇怪了，那你怎么不发飙呢？

他像看精神病人一样的看着我，没看校长前面站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