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述心中暗自叫苦,论实力他是无法抵挡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逃。
他快速爬起身沿着高起的屋脊,如蜻蜓点水般逃向前殿,黑影不依不挠地也点着屋脊跟了过来。
要是被抓到了,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宇文述一阵心慌,白如砒霜的脸难免红胀着。
再过几步就是屋檐的尽头了,指不定下面正门口还有多少个内卫,而眼前不远处就是高高在上的万级天阶,不知能不能……
他没想到自己聪明一世,却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反将了一车。管不了了,他慌忙探出左爪钩爪射向阶边。
令人揪心的几瞬过后,“啪”的一声传来,钩爪嵌进了阶石里。像是一只挂藤的猿猴,稳稳地、他从屋脊上荡到了万级阶的中部。
他长吐了一口气,看向来处,追者立在屋檐尽头望了他几眼,持剑回鞘,无奈地跳了下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宇文述这时才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真险。不过,想追到我玉面鬼手可不是这么容易的。”
他摸向额头,仅仅几刹,便吓出了冷汗。
“哎,自己还是怕死。以后可不能再这么乱来了。”他自嘲着,脸色重归于煞白。
既然炽繁是几天前就产下的孩子,那么她这几天装大肚子是为何,难道说?
“哦,原来是这样。我早该想到的。”他一下子恍然大悟。
案发的那天午前,他递纸头给杨丽华的时候,炽繁正好重回殿内,那时候她的步态就很轻盈完全不像个负重胎儿的孕妇该有的样子。
真是大意,只考虑到她身怀六甲,纵是再大动机也将其排除在外,却殊不知她的肚子里填充的是枕头,哎……
在案发前就已经产子,还做得密不通风不想让人知晓,无非是心中有鬼吧。
可是郑译不是说宇文赟还抚着她的肚子吗?难道是他蠢得看不出来吗,还是说是郑译在帮衬着撒谎,为炽繁袒护,这怎么可能?
杀夫之恨,郑译是凶手之一,两人势同水火。在丞相府门口,两人见面时尴尬的表情,简直是没有理由的。
但毕竟现在宇文述心里摸清楚了这笔账,不得不说炽繁才是嫌疑最大的人了。
“算了,先逛完下一家再说吧。”宇文述念道着。
唉,这不是刘昉常去青楼时的口头禅吗?呸。
他心里一阵苦笑:“刘昉这老狗就从不做正事,一到棘手的案子,他就耍起了蹴鞠。等破了,又开始往自己身上揽功劳。要是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不把你……”
忽的,一阵五月的南风扑面而来,带着所剩无几的花香和碎花花瓣一起扬上阶来,吹拂到宇文述的发丝。
“没想到,花落尽的时候这么快就到了。”他拨开遮在眼前的散发,发出感叹。
宽大的白袖灌着风浪飘逸灵动,像好奇的孩子一样,他盯视着看了盏茶有余,脑海里浮想联翩,而后好似被打败了似得躺倒阶上,吐出了三个字:“不……会……吧?”
当上大理寺少卿以来,仕途对他来说只能用平步青云来形容,很少有此时心情如此起伏的时候。得仔细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纠结着也不是办法,他站起身,横穿了阶梯,右手钩爪射向了天香宫附近的一株香樟。
“咔”。行至半程,钩爪抓上的一枝细干断掉了。幸亏他及时松开了钩爪才勉强滚到草坪上缓冲了一段才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
俯下身子,悄悄绕到后殿,床上凌乱地摆满了挑试下的华服,却没人收拾。
以元乐尚的个性,她一定是怕宫女弄坏了所以不让碰,以至于这般杂乱不堪,可是日常清洗衣物的时候也是亲力亲为吗?
宇文述不禁嗤之以鼻:“假清高。”
再绕到前殿,不知方才去哪里游荡的元乐尚也是刚前脚迈进殿来,坐了下来,直嚷着“渴死本宫了”,就命宫女倒酒。
桌上本是有壶酒的,她提起来晃了晃,是满的。就放下杯子,要给自己倒上一杯。
侍奉的宫女打酒回来,见状,忙制止道:“奴婢该死,娘娘这酒是前夜斟上的隔夜酒,可喝不得,不然怕是会闹肚子。”
“管不得了。”
元乐尚把酒送肚,嚷起来:“今日跟朱满月那贱婢口舌了一阵,方才又陪父亲说了一会儿话,实在是口渴得要死。”
一听,宇文述一时哭笑不得,平时如此高傲的人竟也有如此邋遢的私下,难怪说要调查寝宫她第一个出来反对。
不过知道父亲被杖打,值勤之时一定心情压抑,去陪老人说话倒也是女儿该做的事情。
还没有吃晚饭的宇文述的肚子唱起了空城,可他却心不在焉地径直去向了最后要查看的烨芳宫(陈月仪寝宫)。
到底是该为了自己着想还是为了这大周所谓的正义,他的心底泛起一股酸楚。
烨芳宫的后殿,只余下两点烛火的亮光。
屋内的景象却让宇文述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怕是自己方才受到惊吓产生了幻觉。
可是无论他揉几次眼睛,殿内的情状却就如此横陈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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