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了下来,一只手抬起她的右手,另一只手的指尖蘸了一些滋润霜轻轻涂抹在她的手背上,慢慢向周围涂开。
她的眼神紧跟着指尖轻抚过手背的每一寸肌肤,冰凉的感觉不断向四周蔓延,很舒服。
她直觉着眼前的少年是别有用心还是格外细心?
“感觉怎么样?”
“手的每一处地方都能感受到凉凉的,看上去好像嫩滑了很多。”
“那就好。我的涂抹手法你还满意吗?”
“恩恩。真不错呢。”
“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嘻嘻。我猜这滋润霜是从你母亲那里偷来的吧。”
“嘿嘿嘿。被发现了。不过要是你喜欢的话,我下次再帮你抹咯。”
“好呀好呀,不过祖父想必很快就会耐不住这里的繁华,想请缨去边疆的吧。到时候我就又要跟着他一起出去了,恐怕……”
“……不……不如,你就……我想让你留在……这里。”
“可是……这不太好吧。我们才……”
“我现在就去说服你祖父和我父亲。”少年一下变得语气坚定了。
转身。自然垂下的长发、一袭白衣、绿色腰带后面插着一把折扇。
她就这么一直凝望着背影,思忖着很多……
初次见面,他为什么就要留自己下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早年失去父母与祖父相依的同情,还是他说的知己相惜,亦或是他对自己有爱的感觉?
不清楚诶。至少她感到心是暖的,人如其名,他的关怀像阳光一样在照着……
……
已进了屋。
“服侍少夫人更衣”,宇文温放下了炽繁,嘱咐下人,又对炽繁说,“我去煮碗姜茶给你去去寒。”
说完,他片刻不停匆匆跨出了门。
炽繁懵懂懂地换好了干衣服,默默地推开窗子。“沙沙沙”亭后的一片竹林摇曳着身姿,碧翠的竹叶承接着滚圆的雨珠,像她的睫毛上镶嵌的泪花。
眼神飘到了园里低洼处的一株万年青,是两人新婚时共植。此时却浸泡在雨水里,原叶散拉着。
……
“这些天雨水总是淅淅沥沥的”,宇文温端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进来,放在桌子上,“炽繁,趁热喝了,暖暖身子。”
炽繁转过身,坐了下来,纤滑的手随手舀起满满一勺就往唇口送。“哎呀,烫。”
“别急,慢慢喝呀。”宇文温说着,心里想着她会送来抱歉的笑意和弯弯的眉毛。
可是没有。她默默低着头,喝了几口就开始心不在焉地摆弄起勺子。
“炽繁……我说这次你回来怎么怪怪的,和平时不太一样”,宇文温凝视着炽繁,“还有,为什么你会一个人冒着雨回来,怎么不通知我来接你?”
“嗯?温哥你刚说什么?”炽繁问道。
“我说你进宫参加祭祀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喝醉了呢?然后你一回来就看上去患得患失的。”宇文温重复着自己心头的疑问。
大红色的贴着喜字的灯笼、光影重重的红烛、蒙在头上的一方红盖头……在一连串的疑问后,间断持续的回忆彻底被打破。
她心里好怀念过去,却又害怕失去了现在。她仿佛被浇了一身冰水,完全清醒地回到了现实。
眼前的姜汤只喝了一小半,摆弄勺子时却洒出了不少。抬起失神的双眼,他很认真地盯着她,眼里闪着无限的谜团和祈求。
她的脑海里闪过这次命妇进宫祭祀发生的一切片段。
满眼娇媚的红衣女子望向了自己……
她看了一阵身边的皇帝,贴着耳朵对他耳语了几句……
他狎笑着朝身边走来……
朝着自己敬酒,一杯又一杯……
脸上还存留着红晕苏醒过来的时候,旁边睡着赤身裸体的他,自己也是……
所谓生米熟饭。
“唉……”她无助地叹了一口气,回过神。她苦笑了一声:“看我真是掩饰不了自己的情绪。”
“那是因为你纯洁呀,连内心都像水晶一般澄亮透明。”
“纯洁……多么高洁的辞藻啊,可惜……”炽繁的脸阴沉了下来,风雨欲来,“可惜现在我不可能是了。”
“怎么会,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宇文温想哄她笑,说完还挤眉弄眼。
“够了,温哥。”她相反地眉头更加紧锁,“我不值得你这样呵护……我是一个胆小到身心受辱还苟延残喘的卑贱女人……”
宇文温吃了一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亲爱的妻子会说出如此自暴自弃的话。
“如果我说我被宇文赟……强行灌醉……失去贞洁……却没有护节而死……的话。”她哽咽着艰难地说完了整句话,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几乎已泣不成声。
听了,宇文温的耳膜一阵“嗡嗡嗡”乱想,有些体力不支地从椅凳上滑倒在地,自由飘散的长发盖在脸上,他有些难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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