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休斌好似还要辩解,远处一个梳着两个辫子的少女抱着书跑过来,低着头面色含羞对霍汉青说道:“今天晚上,我妈说让你去我家吃饭,顺、顺便帮我补习功课。”话罢,有低着头跑开了。
胡休斌见势一笑,戏谑道:“嫂子走好。”引得旁边路人掩面轻笑。
隆隆的炮声震动着整个北平城,胡休斌和一众同学在电线杆上贴上标语,大喊着保家卫国冲到城门送去大饼。
几乎是一夜之间,沙袋还在,地上还有一顶破军帽,然而,军队不见了。人们从家里聚集到街角,又从街角聚集到大街上,四处都安安静静,似乎昨日的炮火只是个梦。一双双惶恐的眼看着四周,很少有人说话,昨日被炮声吓得哭闹不止的孩子也浸在这无边的寂静中。
胡休斌从地上捡起一张破纸,正是他们贴上去的,今天却被人撕下丢在地上,北平沦陷了。
昏黄的教室中,胡休斌及霍汉青一干人等在商量着什么。
“国难当头,吾辈自当抛头颅洒热血,愿以我身躯换山河永在!”
“自古忠孝难两全,我华夏四万万人,我这一个小家算得了什么!”
胡休斌自然也是讲的酣畅淋漓:“往昔秦皇汉武,汉唐隆盛;康乾烜赫!故今日之责任,全在我辈。
老霍,你说是不是。”胡休斌看向霍汉青。
“是,国难当头,岂能坐视,自当上场杀敌,保家卫国……”
众人见霍汉青目光飘忽,面露踌躇之色,互相看了几眼,道他心中挂念未婚妻子,约好再见面时间,也就散了。
走时胡休斌故意陪霍汉青落后,待同学们走远后,胡休斌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并不看向霍汉青说道:“老霍,我们知道你和孟萱……你就不要去了……这也是大家的意思,不能辜负了她。你若是有心,就替我们照顾好家里,好了了我们的后顾之忧。”胡休斌低头一笑,“我爹那个老顽固,以后可得多拜托你了。”
从军那日,对家里都只说是上学,修书一封曰:孩儿不孝,投身国难云云。
学生骨干站在讲台上讲得是个血脉喷张,振臂一呼,众人高应,只恨不得现在就撸起袖子跟小日本干上一架。本以为是寻常抗日卫国演讲,没想到台上人又一招手:
“同学们,时不可待,我们已经准备去参军了,这便动身。”
讲台下算是一时炸了锅。
学校里师生欢送,不乏有热泪盈眶者。弄得跟荆轲刺秦似的,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吗。胡休斌转念一想,可不是这样,来日凯旋还乡者又有几人。
正当胡休斌暗思“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日光寒兮草短,月色苦兮霜白”的干戈寥落之情时,一个女生手抹着眼泪走过来,往胡同学手里塞了一块手帕后转身就跑。
胡休斌捏着手帕看向那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哎?”了一声,然而并没有阻止那一去不复返的身影,心道:我又没哭,给我递帕子作甚。低头细一打量,绢子一角绣了一个“兰”字,旁边还有一丛兰花,丝线颜色有些旧,似是主人随身之物。
胡休斌内心有些悸动,将手帕凑在鼻前闻了闻,淡淡一股香气。
炮声响起,炸起的土块散落在士兵的身上。还知道抖一抖的还活着,一动不动的或许是死了。飞溅起尘土是那么多,一个人已经被渐渐埋在其中。
胡休斌已经对枪炮声免疫或是麻木了,他只是静静地趴在那,时不时抖落浮土以免自己被活埋。
自那日离校后,唯一的惊喜便是霍汉青也随后而来。一路跋涉,方才艰难地发现了部队,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学生,其中困难不必多说。
从军,并不代表着大展宏图,迎面而来的是伤亡的威胁。胜利和荣誉,胡休斌连味都没闻过,一路溃败,溃败一路。有时候连硝烟味都还没有,胡休斌就接到命令“撤退!战略转移!”
饶是如此,他们也不免遇到几次恶战。但是面对日军的炮火压制,他们不过是螳臂当车,引颈待戮罢了。往日同学多数血染黄土,刚开始,胡休斌还会痛哭一场,后来也就习惯了,等不得哭就又是一场“战略转移”。
编制散了又整,整了又散,终有一日,撤退到南方的胡休斌听到一句口号:“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机会来了,胡休斌想,此地作战艰难,那便转战缅甸,总不能沤死在这儿。
胡休斌就携着霍汉青进了远征军,十万远征军里也不尽是学生出身,总还有几个老兵油子好教着新兵保命,例如满堂、张宝昌。
中原的战火还未绵延到西南地区,他们从滇缅公路进缅。在芒市上车,美国汽车,从头望不到尾,胡休斌站在汽车上,两边的群众山头上、路上都是,人人都抓着小红旗,孩子骑在大人肩膀、头上,抓着红旗,喊着“胜利胜利,凯旋凯旋”坐在车上的士兵看到都淌下眼泪。
“狼!有狼!救命啊!”何修平被叫喊声吵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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