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高灵音在街上晃荡了大半天了,还好,这是较偏僻的老街,她又戴了大沿的帽子,长发绑紧塞在帽子里,当然还加了大墨镜,没被认出,她这大半天挺清静的,但她感觉不到清静,身体和意识始终迷迷糊糊,肌肉骨头似乎以散开的状态在半空飘浮,她一只手松垮地插在衣袋里,半握着手机,手机偶尔响的时候,她拿出来看看号码,重新放回袋里。
高灵音突然听到锐利的刹车声,后背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她飞起来,飞出两三米后,着地翻滚了几圈。完全是身体的自我反应,她竟很快坐起,呆愣了几秒,才感觉身上有好几处火辣辣的。她就那么坐着,茫然地发着愣。一会儿,一个人朝她走过来,一个大男孩,打扮新潮,和她差不多年纪,在离她两步的地方立住,弯腰细看着她,那一刻,她几乎脱口而出,怎么不把我撞死?
你受伤了,伤得很严重吧。大男孩弯起两根手指,在高灵音肩膀上敲了敲。高灵音用力抖了下肩,要把他的手抖掉的意思,大男孩似乎有些吃惊,扮了个鬼脸,耸耸肩,又问,能自己站起来?没事,伤得重尽管说。
高灵音原以为只有几处破皮,但试着起身时,才发现一只膝盖被撞肿了,一时无法弯曲。大男孩伸手扯住她的胳膊,半拉半扶着她,问,腿断了吧?还有别的伤处么?
你腿才断了。高灵音愤愤应着,她宁愿被撞死,也不愿被撞断腿,被撞流血。流血!高灵音尖叫一声,她一只手掌擦破了,流着血珠,两只手肘和膝盖都渗着血痕,她甩开大男孩,冲他高喊,走开,走开!
大男孩先愣了一下,接着也喊,鬼叫什么,也没缺胳膊少腿,我会负责的,想赔多少尽管开口,什么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别客气。
高灵音张开双手,拖了伤腿往后退,浑身发抖。
你以为我担不起这点事?大男孩向她走近,指着身后的车,你看好了,那是我的车,记好我的车牌号,现在我送你去医院,会先预存医药费。他相信,自己那辆车足以震住很多人,将让自己的话份量足足的,这个城市廖廖的几辆车款,车主可以掰着指头数出来的。
高灵音没有看车,她在看手上的血,晃着头冲他嚷,别过来,别碰我。她喊得声嘶力竭,接近于疯狂,大男孩站住了,耸耸肩,低低骂,神经病。
你走,我不用你管,走。高灵音仍拖着伤腿往后缩。
我偏偏不走,你看不起我?大男孩又走近前,步子迈得很大,也走得很快。
伴随着一阵尖叫,高灵音退了一阵后,发觉根本没法退,更可怕的是,这偏僻的街道也开始有路人好奇地围观了,她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声音稍显正常,对大男孩说,别碰我,给我纸巾就好,我要你车里整盒的纸巾。
大男孩冷笑,让我给你拿纸巾?你指使谁呢,自己过去拿,我顺便带你去医院,医生给你处理才专业。
这就是你的负责?都是鬼话。高灵音指住他。大男孩想了想,不情不愿地回车里拿了纸巾。在距离两三米的地方,高灵音要求他停止接近,将纸巾盒扔过去。
因为穿了牛仔裤和外套,破皮处只渗出些血珠,高灵音用纸巾按了按,擦过的纸巾揉团,再用干净的纸巾包好,装进风衣口袋,又用纸巾将伤处层层包起好。处理后,她让大男孩走,口气变得很正常,我没事,破皮的地方我自己抹药,膝盖回家擦药酒消肿就好,你可以走了。
大男孩仍坚持要送高灵音去医院,坚持要负责到底。高灵音说她不需要,甚至说不稀罕他那几个钱。这话触怒了大男孩,他一度扬起手要打她,但想了想,放下手,说,我送你去医院,负全责是应该的。说着又要近前。
我有急事,没空去医院。高灵音再次尖叫,尖叫后又恳求,让大男孩给她方便,说她讨厌医院,讨厌医生。
大男孩耸耸肩,最后摸出一张金色的纸递过去,我叫肖一满,这是我的名片,随时联系我,对了,把你电话给我,讨厌去医院,我可以请个医生上门给你医治。
为了不让肖一满接触到她,她长长伸出没受伤的手,用两个手指夹住那张金色的名片,缩着身子说,我会打电话的,请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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