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只推开了她的手,层层的厚血铺开光洁石板,她缓步走下石阶,却因远处一阵乍作的丝竹之声停住了脚步。
凝视那片渺茫的雪,头顶一片雪花落在以晴脸上,微凉。她心头哽咽着落下一滴泪,她知道:新人入宫了……
是夜,阖宫上下歌舞升平,鼓乐喧天,众大臣为贺夫差成婚之喜,纷纷将自己珍藏一时的宝贝送了出去,特别是勾践送来的一柄唤作”纯钧”的宝剑尤为甚之。
既为入吴为奴的下人,勾践本不再受邀之列。
可因夫差大婚,终诸侯国皆有来使恭贺慰问,伍子胥尽其心意的羞辱他,便着意安排,特许将勾践也安排在了宫宴之列。
不过,那些宫人也都会意伍子胥为何如此,整个宴席之上根本没有人正眼看过他,如此不闻不问的态度,倒是让一众诸侯国的使臣开怀不少。
“你看看他那个样子,简直像个阶下囚……”
“宁可做奴隶,也不肯一死,哪里还有什么王者风范,说是贪生怕死的之徒还差不多。”
入骨的奚落嘲讽落尽勾践的耳朵,勾践看着堂上翩芊起舞的歌女,却始终神色淡然。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长袖掩盖下的一双手,狠狠将指甲嵌进了肉里。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众大臣已然一片畅快之色,明艳歌姬偶尔歌几曲清州小调,更是惹得众人欢喜难当,唯有正襟危坐大殿之上的夫差阴沉着脸,与欢喜的气氛极其格格不入。
王宫贵胄频频向他敬酒,文官武将屡屡向他道贺,且不说多少出于真心,却已在将表面功夫做到了极致。
待到子夜,宾客尽数散去了,伺候小厮小路子打量他阴冷脸色小心翼翼。
“大王,去哪位娘娘那儿?”
风扬起他的发丝挡住漆黑眼眸,以至于没人看清他眼中的深邃,他望着前头漫天的飞雪,冷冷。
“她如何?”
“谁?”小路子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意识到夫差问的是以晴,才又垂眸:“不太好。”
不太好……是为他娶了旁人吗?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喜该悲。
他望尽前头飘落的玉屑,终无奈阖眸,喃喃说出两个字。
“卫姬。”
玥瑾宫中,灯火通明。
伺候宫人簇拥着将卫国公主卫沅送进寝殿,便又欢天喜地的去殿外喝一杯喜酒。
洞房花烛夜,美姬浅笑时。
世间再没什么能快意过此了吧。
夜深了,喧嚣阖宫渐渐沉寂下去,夫差长身矗立殿门口,犹豫良久,终还是走向了灯火阑珊的华美宫殿。
待夫差阔步走进寝殿之时,几个伺候的宫人正忙不迭的向着卫姬说着吉利话,见夫差到来,忙不迭的向他行礼,而后又纷纷掩笑匆匆退下了。
芙蓉帐暖,春宵千金。
她们想的是什么,不用问也知道。
随着吱呀一声身后的殿门关上,偌大寝殿一时间竟安静下来。夫差冷眸看向案几上的合卺交杯酒,脸色越发难看。
卫国民风彪悍,女儿家也不例外。
有诗为证:戚戚人家,面若桃花,郎心若何?娶我还家。
榻前卫姬透过薄纱的盖头,侧眼打量夫差,见他久未动作,终按捺不住,自己揭开那大红的盖头。
华丽沙曼下,隐藏的是难得一见的灵动女子。
眉目弯弯,笑意浅浅。含情双眸,宜喜宜嗔。
她缓缓步下床榻,来到他身前,凝眸看他许久,再体察到他眼底难以察觉的寂寥之色后终流转清眸缓缓道:“臣妾参见大王。”
夫差神色微征,随即又开口:“寡人……”
“大王还是回去吧。”
“什么?”
她清眸似会意看他一眼,却未曾点破,只浅浅一笑又言:“前朝事忙,大王以国事为重,卫姬明白。”
都说卫国公主生了一双慧眼,可以堪破人心所言不假。
夫差凝视着眼中盈动的明慧,终于释然笑了,他上前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终又开口:“今后,后宫就交由你来打理。”而后转身离开。
房中,卫姬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原本柔情万种的眸子不见了,转而确实深不见底的阴寒。
第二天清晨,染月为在房中坐一整夜的以晴添上一杯清茶。
看她已颇显得红肿的眼圈,染月忍不住上前:“姐姐,下雪了园中的红梅开的好,去看看吧。”
她刚要拒绝,柳儿却先她一步却取下披衣替她系上开口:“姐姐不能这样,日子总要过下去。”
她愣了愣,终没有再拒绝:柳儿说的没错,这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红梅如花,映照在清寒的雪中,分外绚烂。以晴缓缓走在那片红梅中,淡淡的红梅染透她的衣衫,弥漫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轻巧的玉鞋擦在绵软的雪地上轻柔而寒冷,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一双温暖的手却抚住她的两颊,,她下意识的抬头,却在看清那人清秀面容的一个,怔住了神。
那人看着她惊愕的模样,骤然笑了,他宠溺的捏捏她的脸,爱怜问:“还记得我吗?”
她看着眼前笑意粲然的男子喉咙一阵哽咽,良久,她终于垂下一滴感怀的泪,喃喃笑着念出两个字:“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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