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家国天下不谈,我们还是朋友。”
以晴看向他,萦动热泪骤然落下,她强撑出一个最顺意的笑,又虔诚向他一字一句:“孙大哥,我无以为报你的大义,只盼祝你一生平安。”
暂作的北风乍起,卷起无数残雪,她向孙武道一句最后离别之后,终究各自转身离开。
以晴听着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嘴角闪过一丝浅淡的笑,她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走吧,能离开的都是幸运的……
入夜,马厮旁的茅寮之中,灯光幽暗,勾践盘膝跪坐短桌之前,压低嗓音:“你可听清楚了?”
“奴才不敢胡说,虽不知孙武与夫差说了什么,但夫差大怒必然与穆以晴脱不了关系。”
“那穆以晴于孙武关系如何?”勾践又问。
“若即若离,说不清楚,不过看两人交谈神情,倒极为亲密。”
“如此……”勾践略垂眸作沉思状。
“大王莫急,那两人之间的关系,待奴才再去打探……”
“不必。”勾践骤然抬手制止那奴才,眼中流露一丝阴狠道。
“不急,先等上几天再做打算。”
三日后夫差于大殿之上着人宣旨:“爱卿孙武,年事已高,又因妻儿病弱,家国之间难以转圜,寡人念起劳苦,遂其意,准其避世退隐,免于世事。”
当众百官皆惊愕于夫差旨意之时,涉事其中的孙武却只长身立于终百官前浅淡一笑。
他将跟随他数十载遣兵虎符承托两掌之间,交与掌事宦官,心中却并无半分留恋之情。
征战沙场十几年,杀伐决断数余载,他早已在这肮脏官场中疲于应对。
是了,能全身而退离开这场争斗里,是他的福,不是祸。
……
马厮之中,前朝探听消息回来的奴才,左右环顾,确定无人后,又凑近勾践耳侧低语:“孙武辞官归隐了。”
“什么?”勾践侧眸看他,神色讶异。
“今日朝上,夫差特颁旨准了孙武告老还乡的奏折。”
索思良久,眉心微蹙的勾践却骤然笑了。
他看着棚厩之中,安然吃草的夫差爱驹,一时怒由心生。
他眼中寒光乍现冷冷道:“夫差,我倒要看看,江山美人你能舍得谁!”
……
又过三日,孙武褪去一身铠甲戎装,换上简素深衣于阖宫之中,正式向夫差拜别辞行。
虽觉恼怒,孙武的送行仪仗却仍是浩大。
除去几位平素交好官员外,夫差更亲自来到城外为他践行。当场惊得众百官呆怔一片。
风中,二人四目相对,良久未语。
漆寒冷风扬起孙武鬓间发丝,些许银白闪过刺痛夫差的眼。
这青丝是他为他而衰白的。
“大王恩重,微臣感激不尽。”孙武笑意饮尽杯中清酒,眼神难得闪现一抹留恋之色,语重心长:“大王肩上是天下重任,切记。”
夫差神色清冷看向他,一字一句对他说:“这是寡人的天下。”
孙武无奈笑了,是啊,他还在计较什么?
他拱手向夫差施以大礼,又起身缓缓离开,身后夫差凝色他离去身影,喉结上下滚动,却终没有开口。
前头马车一侧,伴他多年的结发妻子鲍姜浅笑着站在一旁,直到他走到她近前,方才浅浅握住他的手,蕙质兰心:“走吧,不必再留恋了。”
他后头望向身后的城,心中苦涩的笑
片刻后,又转回视线迎上她清眸,眼中闪动一抹温情,他挽住她的手温柔轻语:“走吧,欠下的情,我用余生补偿你。”
清洲苑中,以晴听着城外震天擂鼓响起,心中一颤。
那是夫差为孙武一个人准备的送行军鼓,惊天骇地的澎湃之声,震颤心魂。
可以晴却只觉得苦涩:如此又有什么用?离开这座城,又有谁会记得曾经的骁将?
她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只磨得圆润的埙,放到嘴边,想要吹一曲荒腔走板替他送行,却只能发出段不成音的嘈杂,一如离人呜咽。
那是灵沽浮生前唯一留下的傍身之物,如今想要再听一次荒腔走板竟也是痴心妄想。
思绪翩飞,溢满胸中的满是离愁别绪和生死苍茫,她抬头缓缓看向窗外一眼,漫天风雪掩盖住来往的脚步。
她无奈摇摇头却见染月慌慌张张跑近房中,以极慌张的语气道:“不好了,伍相国包围清洲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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