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月从外面走进来,俯身看她:“姑娘,奴婢替您更衣。”
“出去。”
“可大王在外头……”
“我让你出去!”冷语萧萧,冷而决然。
“可是……”
“让他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他!”
……
“大王……”
染月从房中出来,她轻触夫差衣袖,眼中犹疑。
夫差侧眸看她,又转圜视线落向紧扣门扉,心中一紧。
一种得而复失的忧虑,弥漫而生。
他或许就要失去她了。
想到这儿,他心中猛然一颤,他骤然上前,金丝的软靴踢当上去,一声门栓断裂之声后。
紧闭的房门,开了。
出乎意料的是,以晴并没有如他所想一般颓唐面色哀切恸哭,而只一身缟素的跪落在一面牌位前,神色沉静。
长而浓密的秀发披散开,没有缀珠玉,只在鬓间赞一朵白桐花以示对亡故人的哀悼。
夫差看着眼神清冷的她,垂头无奈一声叹息,他下意识的不去打扰她,可眼神落到那牌位上的几个字时,却忍不住心中一凛。
那上面带着分明恨意的几个字,生生扎在他心上,痛不欲生。
——亡夫灵沽浮之位
夫差怒不可遏的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目光流火。质问:“你在做什么!”
以晴冷笑着看着他,冷漠而绝情回答:“替我的亡夫守孝。”
“你……”
他手下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直到看见她脸上流露痛苦的神色,方才猛然回过神。
“把她这身衣服给我换了!”
“我看谁敢!”
应声进来的染月,着实是被眼前这一幕弄得瞠目结舌,她看看夫差,又看看以晴,实在不敢妄动,良久终于还是审视着夫差难忍的目光,无奈退下了。
房中再次恢复死一般的沉默。
以晴愤恨看着他,却轻蔑笑了。
蚀骨焚心的冷漠开口的道:“看不惯,杀了我好了。”
夫差怔住,清眸中闪现的确是从未有过的冷冽清寒,良久他背向她,阖眸一声带点儿无助的语气:“他的尸骨会送往灵家村。”
那一夜,大雨倾盆如注,以晴捧着他的寸不离身的佩剑跪倒在城外送葬队伍前,哭得山崩地裂。
夫差没有阻止她,只等她发泄过所有的情绪后才脸色清冷这吩咐随行的下人说:“送她回去。”
铁戟扬沙战稽山,塞上笙歌人未还。
帘卷西窗归程误,谁人为君泪长衫。
萧瑟的冷风里,她看着远去的他的尸骨,哽咽着说出一句话:“灵大哥,黄土葬身,我没有负你。”
春秋,越王宫。
“雅鱼,你不必随我受辱,留下吧。”
殿中,红烛影动,勾践怀抱雅鱼,眼含悲戚,一阵冷冽寒风催开虚掩窗扉,窗棂上风铃,响作清脆。
“这么多年,你竟还留着?”
雅鱼微坐起些身子,她玉手拂起呈于皓腕的轻纱,露出腕上一双翠玉凤镯,。看向他:“大王的情,雅鱼从没有忘记过。”
勾践怔住,轻挽住她腰肢的手紧了些,雅鱼下意识抬头看向他,却迎面对视上他含悲清眸,她未曾开口,只双手抱住他的腰间,侧耳一句话:“大王,我们都要完好无损地回来。”
近乡情切,转眼已是深秋,夫差矗立在清洲苑外的竹林中,徘徊良久,终没能上前一步。
“大王,该回宫了,伍相国还在等。”
他留恋的眼神凝视着那一处,良久终于又转身,离开。
以晴,你恨我,没关系我可以等,只是这一世的时间,够吗?
院中,以晴在作画,大片的竹林,大片的杏花,还有隐没在崇山峻岭里的一间小小的茅屋。
“这地方真好,在哪儿。”一旁染月收了院中的茶叶,凑上来看看,笑着问道。
“在哪儿……”
以晴重复着染月的话,眼里却渐渐红肿起来,她喃喃抚着画中茅屋前的一缸夏荷,一滴泪从眼角滑过。
她眼神茫然的看着,像是问染月,又像是在问自己喃喃:“是啊……在哪儿……”
片刻,柳儿从院外进来,脸色犹豫开口:“姐姐……大王刚刚又来了。”
以晴愣了愣,擦去眼角的泪,又佯装着没有听见似的开口:“我累了,进去吧。”随后又转身,离开。
身后柳儿沮丧的叹息想起,以晴一口酸涩堵塞在喉咙。她没有回头,只在吱呀的门扉合拢的瞬间哽咽成泪。
正如诗中所言:
梦里桐花醉千堤,纵使相逢应不识。
夫差,你我这一场遇见,终究是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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