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国天启三年,九月十,宜嫁娶,宜出行。
当今圣上胞弟景王殿下娶妻,对方是江湖第一名门,凤茝山庄的大小姐,真真是十里红妆,这两年的京都,已许久未见这样热闹的事。
“啧啧,这气派,怕是皇帝大婚也不过如此了吧?咱们这位殿下,可真真是受宠呢。”慕容子瞻一身大红喜服骑在马上,听到了人群中的窃窃私语,“是啊,想必真是无人可比了!”“谁说的?”一个嘴快的道:“三年前昭华.....”“噤声!”话还没完,便被身边的人捂住了嘴,那人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低了低头,再未发声。
昭华公主?马上的男子微微一笑,在冬日难得的阳光里越发显得风华如玉。一年前,倾颜对他一见钟情,磨了半年,凤倾城终于松了口,这半年,他遵循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直到如今的迎亲,步步亲手而为。他曾经负了那名为司徒琼月的昭华公主,如今,便要把最好的都给了凤倾颜。从此,与她执手并肩,共染白头。
他微微勾起嘴角,策马向前。
另一边的厢房中,凤倾城拂过身前红衣女子漆黑的发,眸中浮起深深的无奈和疼惜,“真的决定了?”他开口,声音有一丝喑哑。
“嗯。”凤倾颜点了点头,眸色坚定。
“我就知道,从小到大,只要你做的决定,从无人改变的了。”凤倾城低笑一声,转过了身。
“哥哥......对不起。”看到抓了自己衣角的双手,他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转身将那女子揽入了怀中,一滴泪无声地落入了红色的喜服背后。
夜色渐深,红衣墨发的女子立于窗边,淡淡的月光洒下,为女子镀上了一层银边,听到开门的声音,她轻轻转头,对着他勾起嘴角。
踏入房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美好,慕容子瞻微微晃神,便听到那女子笑着唤他:“夫君,过来呀!”
他如受蛊惑一般走了过去,从身后圈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低头轻轻亲吻他的鬓角,微微笑道:“怎么了?”
“你看!”怀中人娇笑着躲过他的亲吻,伸出了左手。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却陡然听到怀里的人一声闷哼,猛一低头,便看到了让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凤倾颜的胸前,一柄已没柄而入的匕首,而握着匕首的,是一只同样纤细柔软的手。
“月儿!”他惊呼,随即看到女子抬头,冲着他微微一笑,似是按动了什么机关,剑刃弹出,一阵尖锐的疼痛自左胸传来。他微微愣住,然后,竟笑了起来,轻轻道:“既然月儿提前结束了这场梦,那便这样吧,能与月儿一起,共赴黄泉,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你,你知道了?”那女子皱眉,声音虽虚弱,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呵呵。”他低笑,一丝鲜血自嘴边流出,道:“自然知道了,这世间,又怎会有那样巧合的事,只是我被喜悦迷晕了头,未加细想罢了。更何况,这样拙略的计谋,你便从未想过瞒过我。是我,是我心甘情愿,踏入这个局。只是,”他微微顿了顿,咽下了涌至嘴边的大波鲜血,继续道:“我以为,你只是想杀了我......却不想,你竟然.......月儿,你这是何苦.......忘忧丹,莫天宸没给你么?”
“给了。”凤倾颜微微笑,拔下了手中的剑,鲜血大波大波地涌出,她按住伤口,吃力地转过了身,面色已是惨白。
“可偏偏......偏偏,忘忧丹,对我没用......父皇的事,天.....天宸哥哥......都告诉.....告诉我了。是不该全怪你,可......可国仇家恨......”她低低笑着,抱住了他,轻轻在他耳边道:“若有来生,子瞻......我宁愿......宁愿,我们从未遇见过......”尾音未落,怀中人已没了声息。
“月儿....”慕容子瞻轻轻呢喃,将怀中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地上,拾起了掉落在地上的剑,“别怕,月儿,我.....我这就去陪你。”说着闭上了眼眸,高高举起了手。
“叮!”清脆的声音击打在剑刃上,手中的剑已然掉落在地。
“别以为月儿不知道你的心脏与常人有异,长在右胸。”一个含着嘲讽的声音自耳边响起,慕容子瞻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不知何时从窗口飞入的凤倾城。
“你......你说什么?”连番打击,已让他有些虚弱,按住伤口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我说月儿那个傻女人啊,到最后还是舍不得你死。”凤倾城轻轻闭上眼睛,任由一滴滴眼泪砸下,低低道:“那个傻丫头,说是想要惩罚你,呵呵......”随后上前,将一粒丹药送入了他口中,抱起了他身前的女子。
满意的看到了那个总是风华如玉的男人跌坐在地,满脸灰败,就连曾经清亮的瞳孔都溢满了黯然绝望的模样,他转身,抱着凤倾颜离开,留下了最后飘散在风中的一句话。
“好好享受忘忧丹的味道吧......”
忘忧丹!
慕容子瞻猛地抬头,想要坐起来,却抵不住脑海中的阵阵晕眩。
不......月儿......再也.....不要遇见.....么......
史书记:慕容子瞻,越国景王,皇四子,世赞其公子如玉。天启三年大婚,然,景王妃凤氏暴毙于新婚之夜,景王大悲,一夜白首,后自请戍边。天启十四年,歿于宣城之战。享年,三十又。
看到自己身上插上一柄又一柄剑的时候,慕容子瞻已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微微笑了起来,这十一年的北地杀神,终于又依稀有了几分曾经清贵公子的模样。
真好,终于可以死了呢。意识消失之前,他想着,呵呵,多可笑,那天下至宝的忘忧丹,对于他们,一个两个的,偏偏没丝毫作用。难道,他们是注定的一对?
“咳咳.....”慕容子瞻轻咳两声,终于仰面倒在了地上,鲜血一点点涌出,染红了苍白的发。
司徒琼月,你既说只愿来世再不遇见,那,我征战沙场十一年,造了这满身杀孽,染了这无尽鲜血,够了吧。想必......想必,来世不会再转生成人了罢。哪怕是沦为牲畜也好啊,我只是想,只想,再见你一面.....再看你.....一眼.......
不如.....不遇.....倾城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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