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学生活
果然不出雷一凡所料,第二天一大早就有隔壁同班同学敲门,说班主任八点要大家到班上开会宣布入学有关事宜。我和雷一凡不想起早,要徐峰和马强给我们占座,然后又蒙头睡了一个多小时,估计着差不多开始了才从寝室出发。进教室的时候班上同学正在作自我介绍,我一眼便认出了那个站在讲台上作自我介绍的人。此人正是昨晚我和雷一凡碰见与那学长在一起女生。张璐还是公交车上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我们挨着徐峰坐下,却看到马强在下面听得津津有味。
回到寝室,雷一凡拉了张凳子坐下愤怒无比:“班会真他妈没劲儿,点儿个名,大家轮着上去介绍,感觉特傻逼!”
“就是!刚才一紧张说错一句话还笑我,是可忍孰不可忍!”徐峰义愤填膺。
“大家忍了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说。“其实这根本不是介绍,这是老师苦于没其他办法,为了避免尴尬想出的别人惯常用的烂招儿。这是一种小丑般的表演,让别人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是帅哥美女还是歪瓜裂枣,任台下的人大发评论。说不定,我们现在正被这些人在寝室议论着呢。”
“那要是这儿样的话,我觉得我还没有充分地介绍自己,我当时应该这样做的。”雷一凡站起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各位老少爷们,我叫雷一凡,男,20岁,毕业于北京xx高中,平常没啥爱好,就爱捣鼓电脑。大家看清楚我长什么样了吗?为了让大家看得更清楚彻底,我还邀请大家一起欣赏欣赏我的背面。”说完,转过屁股,以示众人。
“那别人肯定以为你是白痴,脑子有问题!”我说。
“管他妈的,他人恶言我,吾自当年少无知。”雷一凡一脸不在乎。
在一旁的马强终于发话:那你们看见美女了吗?
“好像是有几个还行。”徐峰回答。
“你是不是想说那个叫张璐的?感兴趣了?”雷一凡一脸不屑。
“对对,我也这么认为!”马强来劲儿了说道。“我就喜欢这种类型。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显然他没有听出雷一凡的语气。
“那让给你了,我并不打算告诉马强我在公交车上的一幕。”我想即使告诉他也不会改变主意。
“我打听过了”徐峰接着发言。“全班58个同学,48个女生,10个男生,全系这届就数我们班男生最多,如果在本班竞争的话,客观上你的成功率是十分之一,除了何仕你有九分之一。”
“我也不要。”雷一凡说。“虽然有点姿色但我还真看不上。装丫儿什么装!”
“八分之一!”马强兴奋地喊道。
“我得考虑考虑,马强,要是最后她只在我们两个里选择,你会怎么办?”徐峰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认真。
“爱情是自私的!”马强认真地说道。“但是,我会公平地和你竞争,这并不能妨碍我们真挚的友谊!”说完微笑着,亲切地拍了拍徐峰的肩膀,接着紧紧地握住徐峰的手,久久没有松开。
后来我偶然的发现,每当轮到马强值日打扫寝室时,徐峰床位前的地面总是没有我和雷一凡的干净,或者有意无意停留着些瓜子壳橘子皮等赃物。我似乎理解了马强微笑背后的真正含义。
很快,我们被学校安排了长达两个礼拜号称是“磨练坚强意志,培养优良作风”的军训。
军训期间,我们分别被要求穿戴上迷彩服和帽子。雷一凡一戴上就感慨:“唉……还没结婚呢,就带绿帽子了。”
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发现其实雷一凡并不像他外表给人的感觉,像个混混。忽略事物的表面错觉才能更好地探寻其本质。而雷一凡的本质与其外表大相径庭,我本以为跟这样的人成不了朋友,没想到有些方面我竟然和他志同道合。
这一发现是从军训那会儿开始的。
学校给我们指派的是一个年轻的教官,据说比我们还年轻。人长得高个儿挺拔,结实的胸膛透着阳刚之气。班上的女生一下子就乱了,以至于站立的时候总是不忘朝教官那看上几眼,眼神别有一翻迷离,弄得教官也十分不好意思。一些大胆的女生则趁着中途休息或自由活动的时候走到教官面前故意把手搭到教官肩膀上暧昧地与教官搭讪:“教官,你干嘛呢?陪我们玩玩呗。”吓得教官忙站起来茫然四顾,生怕被班长看见。教官的尴尬每次都会引得这帮女生一阵哈哈大笑。但有些年龄稍长的教官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些成熟的男人,不但主动跟女生聊天,没事还逗逗小女生。在队伍练习站姿的时候他们会有意无意地在某些女生的肩膀旁扶扶、拍拍以向人们示意这是在纠正和规范同学们的动作。
一个女生漂不漂亮,穿上统一的迷彩服后就显露了出来。所以很多男生在军训的同时也在班上搜寻着自己的目标,以便更好地先人一步展开攻势。军训才三天就有好几对男女生经常在每天解散时成对地离开。这其中就包括马强和张璐。
徐峰说:“我早就知道你小子不对劲,眼神一直保持在张璐凹凸有致波荡起伏的胸脯上。”
马强说:“不对,我这是在以她胸前的一个绿点为凝视点,聚精会神,以便更好地练习原地站立!”
军训只有到了晚上才能稍微在肉体上轻松一点,但同时精神上又开始难受起来了,因为一到晚上教官就会组织大家开展各种活动。集体学唱起革命歌曲,要不然就是由某个学生自告奋勇表演节目。通常表演节目就是唱歌,每个上去唱歌的人都会在上去的时候说几句不会唱或者唱了不好听不要笑之类的话谦虚一翻,当真正开唱了就立刻把刚才说过的话抛在脑后,撕裂着嗓子吼着,好像是在发泄,同时又让人感觉他刚才说不会唱其实不是在谦虚,而是在说实话。有的男生见别班的女生漂亮就嚷嚷着要人家跟着一起唱才肯上台,女生在众人起哄下只好妥协。然后该男生唱着唱着趁机就表白了,自以为此举之勇敢壮烈浪漫无限。下面的同学先是一阵唏嘘,接着有人嘲笑,有人钦佩,也有人愤怒。在活动中,不会唱歌的人也会被一些爱起哄的人硬推上去,在几次推诿无果之后大家只好允许他以讲故事凑数。有个女生讲着讲着就讲到她的高中生活,说高中时候的理想就是考上大学,大学的理想就是毕业能找个好工作。一个男生也上去讲故事,他一上去就表明自己要讲一个真实的故事,然后说到自己是一个诚实的人,他之所以上台是要坦白一件高中时做过的坏事。他讲诉道自己曾经偷看过女生洗澡,说那时高中校园的条件不是很好,说女生浴室墙外有一个小洞……该人说着说着面露得意之色,也不知道他是来坦白还是来炫耀的。几番描述之后又说自己每次只是去放哨,从来没有看过,还说大学除了学习知识更重要的是学习如何做人,以后一定要重新做人……
我和雷一凡听到一半实在听不下去,在快轮到我们的时候悄悄从后排溜号,卡着点儿在别处打发完时间后又在解散点名前溜回去队伍。
接下来的每天我们都重复着几乎相同的训练课程,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冒着烈日踏步,偶尔一个人昏倒了众人就将其抬下去。反正只要没有全体昏倒,我们就得接着练。事实上一直到军训结束我也没有碰到一起晕倒的现象。我想除非我们其中一个人去食堂下药,否则这种事情永远不可能发生。
这种情况让我很烦恼。我很羡慕那些被人抬下去的同学,也很钦佩他们拥有能在关键时刻及时让自己身体做出反应的能力。我想我怎么就没有呢?一直对父母怀着一个感恩之心的我顿时有些埋怨: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的体格生的如此之健壮?看着那些被抬下去的同学的身影,我想那位同学一定很舒服。
我从来没晕过,也不知道晕是什么感觉。我猜大概是跟睡觉一样——突然感觉很困,四肢无力,眼前一黑,也不用管在哪儿,想倒便倒。接着毫无条件地被众人抬到校医室,等自己醒来时已是躺在干净的床上了。你舒服地躺在那,旁边有同学老师亲切地微笑和无微不至的关怀,床头有鲜花,桌上还有水果,想拿哪个就拿哪个,也别管别人有得吃没得吃,一点也不用不好意思,谁让他们不晕呢?不过,如果想享受这种待遇久一点最好别当着大家的面儿大口吃东西或者表现地精神抖擞。否则即使你真不舒服别人也不会真信。你可以稍微收敛一点,在同学问及要不要给你削个苹果时缓缓点头并及时配以孱弱的微笑。在吃苹果的时候先猛地咬几口,然后突然放一旁作恶心状。这时别人就会问,怎么啦?是不是不舒服?这时你一定要表现地特别无力,作出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在你意料之外的表情,然后伸出手揉一揉太阳穴,轻声道:嘶...还有点晕。这时傻子也能心领神会识趣地说:那我们先出去,要不你休息会儿吧?然后你再次面露孱弱的微笑缓缓地点头,目送他们远去……
等他们走后,你就可以从床上窜起来继续把刚才没吃完的苹果吃完了。当然你也可以再吃一个,或者左手一口香蕉,右手一口苹果,吃饱之后你可以惬意地地躺在那癫着翘起二郎腿哼着小曲儿,一边玩着手机斗地主等待他们下次探望。
为了能享受到这种待遇,我和雷一凡故意不吃早餐,满怀期待能跻身晕倒队伍里。可是激烈运动后的我们并没有像预料中那样趴下,反而因体力消耗大吃了平常两份量的饭菜外。
毛爷爷说过,坚持就是胜利!为了使革命能够成功,我们改变了战略方针。在训练过程中,把心思全部放到观察各位同学身体反应上。只要一看到有哪位同学脸色苍白、身体颤抖,呼吸困难或者身体异样,便集中精神,提高警惕,随时做好冲锋陷阵的准备。此法收获颇丰,硕果累累。期间,有7次晕倒现象,除了一次是因为该同学倒在教官身上被教官接住直接送往校医室外,其余6次机会均被我和雷一凡抓住。
在守床等待该同学醒来期间,我们将老师同学们送来的香蕉,梨、苹果等统统装进雷一凡早就准备好的书包,带回寝室,与马强徐峰一同分享。只留几个苹果在桌子上。
后来同学醒过来便问:“吃的呢?”
“吃的呢?”
我和雷一凡表现地一脸无知:“什么吃的?”
“就是我生病大家看我给我送来的吃的啊。”
“哦,我叫他们提回去了,我说你生病了不能吃生的东西。”我说。
“啊?我能啊!”同学哭丧着脸。
“还有几个苹果你要吗?”雷一凡朝桌上指了指。
“能给我削下吗?”同学看了看雷一凡。
“我刚上完厕所,手脏。要不你先等下,我洗了手再来。”
“那我还是自己啃算了。”该同学拿了个苹果狼吞虎咽地啃起果皮来。
雷一凡出去了一会儿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只香蕉对那同学说:“这个你也吃了吧。”那同学激动地看着香蕉问:“哪儿来的?”
“你不吃是吧?”
“吃吃吃……”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出去的时候我揪了雷一凡一把:“算你有点良心。”
军训终于结束了,我们与教官惜别合影,依依不舍。相处了半个月多少有点感情。有的女生跟教官玩得好,教官走时眼睛哭得通红,送了又送。男生们倒没什么,只是上前拍拍教官的肩膀道了句保重。
军训结束后第一天我们就忘记了教官教我们叠被子的方法,连原来怎么叠都忘记了,于是索性不叠。寝室里又恢复了刚来时乱糟糟的样子。那些被我们穿了半个月,晚上洗了放到电风扇下吹仍怕第二天干不了的陪我们一起流过汗的迷彩服和解放鞋被扔进垃圾桶里。我想这种东西即使留着我们这辈子也不会再穿了。
据说有好事者把我们扔到垃圾桶的迷彩服和解放鞋收集起来卖废品站赚了好几个月的伙食费。那些没被扔到垃圾桶的衣服和鞋子则被那些校外的妇女以五毛钱一样的价格收入,有人说这些衣服和鞋子将会通过某种渠道卖给下一届新生。
也不知道我们的衣服是哪儿一届留下来的。
军训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就是全班同学和教官的合影,这张合影也在后来的日子里不知道被我们扔在抽屉的哪个角落。
一切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学校开始给我们发书,准备上课了。
领着新书的时候我发现除了大纲规定的书之外我们还发了好几本其他的书,价格比大纲规定的其他的书还要贵很多,翻开第一页才知道这些书都是由本校老师编写的,其中一本书的封面都印有该老师的半身照:一位面带近乎得意微笑戴着眼镜慈眉善目的老师站在某处,头顶上为数不多的头发用梳子把头发均匀地以地区包围中央的势态分布着,脖子下穿着一身灰色的西装,左手拿着该本书,面朝镜头,右手竖起一个大拇指。我原以为这些书是因为内容比其他的精彩才收的贵些,我想这也合情合理。但耐着性子翻了翻后我才发现里面的内容几乎是初中或者高中早就学过的英语词汇及句型。看来编这本书的老师水平还停留在中学阶段,又或者仍把我们当做中学生来培养。这本书后来在我们玩牌的时候因为桌子摇晃被拿来垫桌腿,有时候手上脏了,厕纸不够用,也将就一下从上面撕下几张将就着用。没被垫桌子的没多久就被撕完了。那本用来垫桌子书也因为在打完牌后一直没被捡起来缘故,在地上变得越来越脏,起褶了,终于在一次寝室的大扫除中不知被谁扔进垃圾桶。
后来有一次我倒垃圾,又在垃圾桶上看到了那本书,这显然不是我们的那本,因为我们那本书的封面早就被马强撕掉了而这一本的封面完好无缺,连书都是崭新的。这一定是别的寝室也发现了这本书没有价值这一事实后,连擦桌子都懒得用它而选择直接扔了。回寝室的时候我又回望了它一眼,那本书静静地躺在那儿,封面半身照上该老师特有的微笑仍然得意,左边镜片上一口痰使得右边那块镜片熠熠生辉。
搬书回来我们去食堂吃饭的路上,几个穿着背心留着长头发学长模样的人正抱着吉他在食堂门口唱歌,几个女孩和另一个长头发在聊天,音箱里的吉他声让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那几个女生一边比划一边指着身后右斜方的一栋楼。然后那个长头发的学长跟着他们一起走向那边,我们回望,是一栋女生宿舍。
经过我们身边的时候我问:“你们待会儿还弹吉他吗?”
“弹,现在去帮她看看琴。”长头发说。
“你们想学吉他?”
“我们来看看。”
“我们正好帮她看琴,一起去吧。”
“你们不能进去,这是女生宿舍!”我们刚走到门口一老头挡在宿舍入口。
“我们就站在这,不进去。”长头发说。我心里奇怪:女生宿舍怎么会是老头看门。“他们怎么可以进去?”我指着几个并肩进宿舍的男生说。
“这栋特别,一楼住着男生。“老头说。后来我才知道这栋原本全是女生,因为男生宿舍楼不够只好在这里把一楼用作男生宿舍楼,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口还有一道铁门。
“你们就在这等下吧,我上去把琴拿下来好了。”跟我们一起走的一女生说。
“行,我们就不上去了!”长头发靠在墙上掏出根烟自己点上,抽了一会儿可能想到我们也会抽烟,问我们要不要。长头发点烟的时候老头一脸厌恶,但可能碍于我们人多不好发作,只好在宿管室里不住地往外盯着他们,生怕会趁他不注意干点什么。长头发倒也不在乎,潇洒地抽着自己的烟,抹了狠吸几口,往地面上一扔,用脚踩灭,然后才把刚才狠狠吸进嘴里的烟长长地吐出来。
几分钟后女生抱着琴下楼,此时长头发又点了根烟然后接过琴,调了调弦,然后把烟夹在小指上随意地弹了几个旋律。在一旁的女生露出羡慕的眼神。
“你弹得真好。”女生说。
“还行,你就用这把行了,没必要买新的。”长头发把琴还给女生烟塞回嘴里然后对我们说:“走吧。”
“你们等会儿。”在一旁的老头喊,然后慌里慌张地小跑回自己的警卫室,东捣鼓西捣鼓从里面摸出一把琴弦生锈的吉他面带讨好的语气问:“你们要买琴吧?你们帮忙看看这把琴能卖多少?”
“你哪儿来的琴?”长头发问。
“这栋一学生毕业,这琴带不走就送我了,你们要便宜点卖你们。”老头殷切地看着我们。
“你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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