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出去很远，还能听到洛洛在骂我。
直到肯定她看不见我的时候，我才冲进路边几棵大树间的草丛里，失去控制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丛生的野草就在我脸庞边轻轻摇曳。丝丝被我吓一跳，唬得后退好几步。
草。好险。
刚才别说放了她，就哪怕她站起来给我一个指头，我都要倒地不省人事了。
我的身体越来越冷，一碰就会碎一样！就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制冰机正在我的体内源源不断制造寒气。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努力克制内心的恐惧，勒令自己暂时还没有被冰冻的大脑努力思考。热量，热量，我现在需要热量！
尼玛偏偏是晚上还是半夜……没有太阳……太阳……
我想起“小太阳”在体内分散的暖热感觉。
现在要是有一颗“九转大还丹”就好了！
——《太上九要心印妙经》，是我这么多年练气与炼丹的心得。内丹有三品，以“九转大还丹”为上品。
——我们道家仙班所炼的内丹，是指一种“气”。无上真气，阴阳调和。你体内已有两股真气，一股纯阳，一股纯阴。如果学通了我的这一本《太上九要心印妙经》，必成大器。
这是张果老说过的话。
《太上九要心印妙经》啊——
我依旧跪着，抖抖缩缩从怀里掏出来一本书。
《太上九要心印妙经》，老纸带着呢！
别问我为什么带着！反正几个时辰前，我特地回屋拿的东西，除了金刚沙，就是这本书了，鬼使神差一般！
大概因为我这两天没事总琢磨着要再修炼出一颗九转大还丹？
虽然这临时抱佛脚也太过“临时”，但灵不灵的，也只能试试了！
我勉力盘膝而坐，翻开书。即便是掏书、翻身、盘膝、伸手这几个小动作，我都搞了快十分钟。不行，简直快要冻僵了！而且不是身体发肤的冷，是打心底里透出来的冷！
薄薄一本书，没有几页，还被张果老配了图，月光下，清晰可见。因为这本书我通读过几遍，此刻虽然意识模糊，隐约也知道该去哪些重点章节寻找窍门。
序：“夫九要者，乃机要也。以应大丹九转，故以道分九篇，法显九门……”
第一篇：“真一秘要……长以神抱于气，气抱于神，神气相抱，固于气海。造化神龟，乃人之命也。神乃人之性也，南方赤蛇。命乃北方黑龟。其龟蛇相缠，二气相吞，贯通一气，流行上下，无所不通，真抱元守一也。”
这里画着龟蛇相缠的图，龟蛇相缠的背景，又是一个人的气海诸穴。神抱于气，气抱于神，神气相抱，固于气海。往复几遍，心神倒着实安定了些。
第二篇：“橐龠秘要……夫橐龠者，人之心肾也。心者，神之宅。肾者，气之府。既一心为宅，以肾为府，岂有造化也。今时学道之人，使心运气，乱作万端，屈体劳形，非自然之道。真相者，神气也……神气调定，方晓动静。动者，气也。气者，命也。静者，性也。性，乃神也。神不离气，气不离神。神气不相离，道本自然也。”
这里画着府宅相望的图，对应心与肾的位置。我收起内心对“死”的恐惧，依言凝“神”聚“气”，从涓涓细流开始一点一点汇聚成河流。慢慢的慢慢的，身体里的那股寒意稍减，让我信心大增。
第三篇：“三五一枢要……夫三五者，三阳五行一气也。三阳者，三火也。以精为民火，以气为臣火，以心为君火……三火既定，并会丹田，聚烧金鼎，返炼五行，运气于一。气绵绵，一昼一夜一万三千五百息。按周天三百八十四爻，气血行八百一十丈，脉行五十度，乃周天，方为火候。……炼丹之火，其在内火。内火者，有名无形，藉五谷之气即生真火。真火既生，返炼其精，精返为神，炼神合道，道本自然，不离一气。一气既调，百脉皆顺也。”
这一篇很难练。之前我也曾经试过，常常是气绵绵一昼夜然后就睡着了……跟外火内火都没有一毛钱关系。今天这寒气蚀体的节奏，恐怕更加要费工夫。
我的脑子里浑浑囤囤，想着先把后面的练起来再说。
于是继续翻下去。
第四篇前面一大段啰里八嗦的治国安民之道，这个要命的时候我就不敬了，直接略过：“三一机要……心不乱，则气自气调，气调则神和，神和则精悦，精悦则身安泰。……精，乃元气之母，人之本也，在身为气，在骨为髓，在意为神，皆精之化也。盖万物皆禀一气，因气造化五行。五行即五谷也。五谷之气，入于脏腑，精住丹田。”
文字也不很好动，不过张果老配了血气运行图，每一个穴位都标注清楚。我依言调息运气，渐渐的，空空如也的丹田，开始重新继续能量。
到这一步，我突然发现身体极至寒冷的好处。
就像融雪的时候，空气会更冷一样。因为我的身体冷，运气的时候就会最大程度的吸收周边空气里的每一个热能量。气越顺，寒散发越快，热量也就被我吸收得更快！
再下一篇，是“日魂月魄真要”。这一篇没有图，最神叨叨，又是铅又是汞，别说手头没有，就有我也不会真吃下去。但有两句，倒是很适合我现在坐在月色里的雪地里读：“神者好静，气者好动。”
若说我此刻体内的“神”极冷、极寒、极静，运行在我身体发肤的气倒是渐渐热起来，有奔如涌泉之势头。气畅达，而原神不动！我好像找到某种诀窍了！
很顺便的，我就连着下一篇“日用五行真要”里说的东西运行了起来。“……神守于气，气守于神，神气相守。……又五行者，心主神，肝主魂，脾主意，肾主志，肺主魄，五行聚而化为丹也。”
又给配了图，还有一句诀曰：“专于一，神志于一，意守于魂，魄会于丹田。”
我依瓢画葫芦，竟然渐渐领悟到五脏之气归于丹田的妙处来！如果说我此前的身体是一个容器，只能承载它核定的容量的东西，那么现在它变成了一只海绵——海绵！能承载多少？不知道，多了，可以把之前的能量释放掉，少了，就继续吸收，不用别人给我什么，它自己就能够自给自足！
我内心狂喜！
“魂魄者，人之神气也。气乃命也，神乃性也。一性固命，一命固性。性命相固，共成一气。一气者，火也。其火无形，发之有焰。……若能内守，真火聚而不散者，真抱元守一之道也。”
我懂了！此刻真的懂了！
这就是真火！
我的脑海里，还浮现出当年和良一起杀怪猴长右的时候，他站在水里凝神聚气、突然练出三味真火的画面！
那既是火！也不是火！
心头暖意乍起，下文里的“七返还丹简要”和“八卦朝元统要”就很好理解了。
“……夫七返还丹者，天有七星，运斡四时，人有七窍，唯听视闻。眼观色者，视之不见，耳听声者，听之不闻，鼻不闻香，口受无味，真七返也一。……以气接气，以精补髓，补接之功，不离阴影二气。……内气为阳，外气为阴。阴阳升降，动静自然，非神所作，乃天地冲和之气，常在坎离之间，绵绵昼夜，息息无穷……”
可是奇怪，理解归理解，我却总有一种差一点点却得不到的感觉。仿佛身体里的能量已经继续够了，临门一脚却总也爆发不出来。
想半天，发现可能就是前面跳过第三篇章的关系。
赶紧补上。“气绵绵，一昼一夜一万三千五百息”，说的是精准数字，其实调的还是心性。就像练球，练的不单是球技，更是球感。是每次要调息的时候的一种自然本能反应。
这样来来去去几个回合过后，我赫然发现，身体里的寒意早已不见。不，这样说也不准确，应该说寒气在我可控范围之内，孕育在我那像海绵一样的丹田之中。
终于到了最后一篇：九还一气总要。
开篇两个字就让我兴奋之极！
“九阳既聚，性命相守”！
九阳啊！
“上则清虚日月行度之数，下则地气生产万物之源，中则人身阴阳造化之理。内各有三，故曰三共之道，是名九要也。内各有三者：天有三日月星，以应人之眼耳鼻；地有三高下半，以应人之魂魄精；魂魄精者，以应人之精气神。神乃精之主，精乃神之本。名则分三，不离一气。一气者，胎息也。胎乃藏神之府，息乃胎化元。因息生息，因神为胎。胎不得息，则不成息。不得神则无主，神乃息之主。息乃胎之根，胎乃息之宅。神乃胎之真，在腹中谓之胎。一呼一吸谓之息，故名胎息也。胎者，形中气之子。息者，形中神之母。形中子母，何不存守。存者，存其神而守其气。其气在坎离夹中，圆如杵臼，又象伏龟，故曰神龟。龟含黑水，水中有气，名曰神气，又曰碧眼胡僧，号曰真人，人之根蒂俱在此焉。十二时中，天门借气，紧闭地关，神室内守。自有神龟，呼吸有名，无形有动，无名非所用，升降自然。藉外气，则升随气升，而腹自鼓。外气升而内气降，内气降而腹自纳。鼓纳之机，天地之橐龠也。橐龠者，天地动作之气，真阴真阳也。内气为阳，外气为阴。内气不出，外气不入，神符气定，外气符即为至宝，内气符即成金丹……”
我把这段文字默念三百遍，熟记于心，再闭起眼睛，往复循环的练习。
我懂了。
张果老的这本书，其实并不是教我怎么炼金丹。而是将我的气，调理到最顺畅最自然最接近婴儿的程度，心无杂念，吐纳天地，如此金丹自成。
洛洛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她会输给我，和那一掌也有很大关系。对我而言是阴冷之气排山倒海袭来，对她而言，何尝不是排山倒海一般的泄气？所以才会导致她后来动作缓慢。
真是巧合之极！
多吉走后，我体内的阴冷之气渐衰，正好她给补上！此刻我的丹田，就像海绵一样储存着各种能量，也像开关总阀一样自动调节着冷热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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