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陀!我没看错你!
昙花的眼泪扑簌簌落下,哽咽难抬。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韦陀怀里出来,笑中带泪,说道,“尊者,昙花花性不改,仍是年年春暮开放,你若有时间,请来赏花。”
韦陀点头,双手合十,“韦陀亦是天天布道,年年春暮为佛祖煎茶。你若有时间,可以来听我布道。我年年都会去看你。”
阿难尊者笑了,拉着他二人手,“哈哈哈,悟了就好,不执念就好!再说何须如此麻烦?花神不用离开佛国,韦陀也不需不远万里去见花神。花神从此重归佛国,照常司春;尊者依旧侍奉佛祖,照常布道。这是天下人的福气。哈哈哈!”
说罢,竟拉着他们,大剌剌转身走进佛国!
罗睺罗尊者对我再行合十礼,“这就是佛祖的第三重好意。明王可明白了?”
什么?!
我不解。
罗睺罗尊者笑一笑,“没有界限。这就是佛祖的第三重好意。”
他又转向杭宁道,“不过,你泄漏天机,是一定要受严惩的。你可明白?”
杭宁微微一笑,不做辩驳。
我还是没忍住,“等一下!既然结果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又为何要追究杭老先生泄漏天机的罪责?!”
罗睺罗尊者摇摇头,“他岂是只有这个罪责?他每一世,都功过相抵。次次都不入轮回,但次次都有出路。这一次,过在昙花,功在你。二位珍重,去吧!”
什么?!
“过在昙花,功在你”?
这是几个意思?!
把话说清楚啊喂!
我才要做什么,忽见他大手一挥,我眼前顿时模糊起来!
这次不同来时!来时雾蒙蒙暖云环绕,去时冰凉刺骨且只有一瞬间!
扑通一声,我跌倒在冰冻成霜的地面上。
月色。积雪。枯萎的昙花。枯坐的老人。
而且是死人。
我简直不能相信,一秒钟之前,我还身处在美妙无比的佛国里!
一切,恍若一梦啊!
我忙不迭手脚并用爬到死去的杭宁前面。
真的,魂魄离体,而且,不知所踪。也没有跟我回来。
我再不迟疑,从怀里掏出金刚沙,纸包抖开,洒向杭宁的尸身!
过在昙花,功在你——且不管你是几个意思,老纸先趁魂飞魄散之前把活儿干了是正经!
原本打算用在萍儿身上的金刚沙,就是我来之前返身回屋去拿的东西。
即便不能救你回三善道,好歹救你入轮回!
十万遍大悲咒,十万遍虔心诚意,和我十数年的密宗修为,当起作用吧?
可是等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反应。
风清清,月光淡淡。
忽然扑簌簌一声。
我才待惊喜,却发现那不过是丝丝。
它从草丛中钻出来,双眸如黑钻石一般,不满地看着我。
“高僧,现在不要同我吵,”我也看着它,“算我对不起你。”
“你还真是乱来啊。”它回答。
纳尼?!!?!!
丝丝左右看看,坐下来开始舔毛。
哎?不对!
说话的不是丝丝!
我扭头看杭宁的尸身,只见一团散乱的白蒙蒙烟雾,慢慢聚集成人影,漂浮在尸身上方。
成功了吗?!
不过说话的,也不是这团人影,而是人影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很久很久未曾谋面的——冥界使者——马面。
我一见熟“人”,心情更加愉悦了。
“怎么?没有打响指,你也来见我了?”我望着马面,嘻嘻笑。
马面摇摇头,“你还真是喜欢乱来。上次还是救正常的鬼,这次居然救受天谴重责的鬼。”
“哈哈多谢你来。”我从未有这次这般,无比欢乐地期待某人能够下地狱!
马面冷哼一声,拘了白影,离开。
白影远去之前,向我鞠下一躬。
我笑了。
普通人不会想到,能够身为“人”,本来就是很多世修来的福气;普通人更不会想到,能够入“轮回”,即便做猪做狗做鬼,对很多犯了天条的灵魂来说,也是无比期望的事情啊!
所以,我们更要珍视已经拥有的一切,特别是生命本身,不是吗?
我将杭宁的尸身放平,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已经完成了心愿,灵魂也有了去处。这具皮囊怎么处置,倒真是没那么重要了。
我坐在他身边,非常想点一支烟来抽抽。
我没抽过烟,但就觉得此情此景此月光,我一个人在荒凉的山坡上,守着一具魂魄刚刚告别我的尸体,得来支烟才够意思。
嗯。对,还有一只被我气得要死要死的猫。
“丝丝——”我叫它。刚还在那儿舔毛呢,去哪里了。
“这儿呢。”
我闻言愣一下。女的?
叹口气。
草。几回了。
“下次再有人紧跟着我问丝丝的话回答我,我可要打人了!”我循声向山坡高处说道。
好久未见其人只闻其声的罗刹女洛洛,扭着妩媚的腰肢,怀里抱着我的三色猫,身穿似透非透的绫罗衣裳,足踝上系着铃铛,向我款款走来。
看仔细了,洛洛还真是美啊。
她是印度女人的那种美。鼻梁特别挺,眼睛特别大,睫毛长且翘,眼波流转,眉目传情。她的皮肤也很白,修长手指,玉白脚背。
看到她的脚背我又想起了另一个女人。
哎。我再叹一口气。
都没有时间和那个女人说再见珍重了。
洛洛嘴角一翘,撒娇道,“这是什么意思?看到我很失望吗?”
我摇头,“怎么会?我是在想,你出现在这里,只怕鬼如来又去杀良了吧?”
洛洛也学我在我身边坐下,香风扑来叫我目眩神迷。她一下一下梳理着丝丝的脊背,丝丝好像特别舒服似的,眯着眼睛,就差打呼了。
“真聪明。”洛洛斜眼看我,媚眼如丝,“我听说,良刚受了一刀涤罪犀角,前儿又为你挡了一根龙须引,导致旧疾复发。此时不杀他,更待何时呀?”
她的牙齿也如编贝一般好看而且整齐,可是这张美丽小嘴里说出来的,却是很可怕的话。
我晓得,她不是在说笑。
十有八九是真的。
故意轻描淡写,“那你们去杀好了,不用来牵制我的。你们不知道我跟他分道扬镳了吗,莫说我不知道你们想杀他,就知道了,也不会去救。”
洛洛一笑,“没想着你会去救呀?我可不是来牵制你的,我是来杀你的呀。”
这嗓子眼里透着的甜蜜,若被旁人听去了,一定会有种打情骂俏的错觉。
我俩紧邻着坐,手臂都几乎贴到了一起,从她那妖魔一般美丽的肉体,传来的却不是体温,而是骨子里的森森寒意。
我晓得,这一句,更加不是在说笑。
只能暗自叫苦。
说起来,我现在的情形只会比良更糟。
内力全无。上次积蓄的一点点内力,被一招“韦陀降魔杵”搞的精光。今晚又再次施展了金刚萨埵法身咒。其实,要是一个正常情况下的我,施展一百次法身咒也无所谓;就好比车子里有五十升油的时候,踩多少脚油都没所谓;可是我现在车子里始终没超过十毫升,每次一脚下去,车子就挂了。
“你不怕我打个响指,再把马面叫回来?他可没走多远。”我强打精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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