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哄带骗，“妈妈就在地道那一头啊。走地道很近。”
萍儿还是摇头，“我不要进地道。地道里很闷，我喘不上气，心里很难过。哥哥每次去，我都不进去，就在外面等他回来。”
卧槽。
我眼前一亮。
“你是乖乖在外面等他吗？”我故意装出菩萨那种未卜先知的牛逼模样，问道，“还是，你不乖，你每次一个人留在这里的时候，就喜欢作弄别人？”
萍儿见我这么说，完全相信了我的身份，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嗯。我不喜欢李瑁哥哥。所以就坐在他肩膀上拔他的头发。哈哈！”
塔麻的。今晚简直太爽。莫名奇妙地，我居然又知道了李瑁每逢十五就头痛发疯的秘密！
原来他肩膀上坐了一个鬼呀！
萍儿带着我们走了一段崎岖不平的夜路，钻进了十王宅的书院拱门。
让女鬼带路果然是十分不靠谱的事情。她基本不会考虑地上是否有积雪泥潭坑洞之类。
最后我们来到一个地洞口。
萍儿停住脚步，不说话，可怜巴巴望着我的右手。
我哪里受得了小姑娘这种乞求的眼神。
把她收回掌心后，我对珂儿说，“这个地道很有玄机，单向进出很方便，反过来就不行。而且就像我上次说的，四通八达，所以你要紧紧跟着我，不能走岔路。”
珂儿点头。
我打开地洞的门。
几天前的深夜，我就站在门的那一边，接受了张果老的九字真言灌顶。
小雪未停，随着洞口的开启，蚊蝇一般飞旋的雪花抢先一步扑进了荧光闪闪的金珠地道。
珂儿叹为观止，轻声惊呼，“果然是这么亮堂堂的。”
长长的空洞洞的地道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迅即轻盈的脚步声。我问珂儿，“累吗？”
珂儿摇摇头，“其实我更担心你，主人。”
我笑，“我们俩到底是什么呢？从前你叫我姐姐，现在你叫我主人。可是你的身手，根本就在我之上啊。我究竟是谁？你又究竟是谁？”
珂儿看着我，“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神。”
哎呦喂。我伸手揉揉她的脸颊，“小姑娘家家，说话口无遮拦。还好是我，这话要给随便什么男人听了去，还不对你起私心？”
珂儿停下脚步。
“怎么啦？”我问。
珂儿凝望着我，突然说了好大一段话。
“主人——你还是姐姐的时候，浑身上下闪着金光，漂亮却从不以为自己漂亮。现在，你还是闪耀着金光，而且英俊得让每一个女人侧目。最重要的是，不管是哥哥还是姐姐，你的心里从来只有别人，没有自己。每次救人救鬼救神仙，你心里都没有自己的哪怕一点点席位。我不知道除了神仙，还有谁能像你这么善良，又有力量。”她摇头抿嘴一笑，“所以，你不是随便什么男人。你就是珂儿的神。是我的亲人，你痛就是我痛，你难过就是我难过，你欢喜就是我欢喜。”
还有谁？
还有谁好像说过类似的话，不是吗。
——我想知道你为了别人的幸福，会做到什么程度。
是那天从鬼如来手底下劫后余生，良对我说的。
想到良，再想到杨玉环，再想到这种擦肩而过、像漫天小雪一样美丽又短暂的季节，我的心头，泛起微微的凉意。那种酸酸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珂儿，我明白你的感受。真的。”我想一想，“可是等哪天我华发苍颜，或者死掉，你却还是现在这个模样，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珂儿好像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很快地回答道，“那我就等你转世。一世一世陪下去。”
她的容颜俏若春桃，长发柔美地萦绕在脸庞边，神情却如此坚定。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受不了吧？
我内心悸动，伸出手去，握住她的小手。
“珂儿，我的好妹妹，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请说，主人。”她认真的看着我。
我笑了，“虽然我根本没有你说的这么好，但不要学我。”
“学你？”
“就是任何危急关头，麻烦你不要第一时间想到别人，包括不要只想到我的安危。保护你自己。好吗？我也希望和你一世一世这么走下去。”
她想一想，笑了。
就这样我们走到金珠地道和木珠地道交叉口，然后根据记忆，转向东，进入木珠地道通往春明门的岔道。
走了没几步，我刹住车，伸手拦住珂儿。
不对劲。
她看看我，眉头眼角都在问：怎么了？
不对劲。
从地道那头传过来的风里，有一丝淡淡的血腥气。不是枯竭的血腥气，是新鲜的，还在流动的那种血腥气。
我低声叮嘱珂儿，“你跟在我身后三丈远。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赶紧原路返回，到刚才我们分叉的地方，沿着原来的方向继续走，一直走到底，是独孤……”
才说了一半，珂儿已经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打断我，“不用说了。我会远远跟着你，但是我不会独自回去。”
我叹口气。
用不着再商量，我们两个人默契的一前一后、迅速地向血腥味掠去。
很快，我们清晰看到洞口的那边，是一栋房子的某个房间里。洞口大开，地道比较低，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房间里堆着层层叠叠的箱子和绣品。
果然，我猜的没有错，这个洞口就通向“断机绣庄”。
不，和十王宅一样。不是洞口通向绣庄，而是绣庄选了这个洞口所在地来建造。
我才要继续走，突然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划过脑海。
面前光亮的洞口——可以看得到的箱子和各种绣品——这个绣品——我在王维那辆马车上拆下来一大堆——那时候就有什么东西怪怪的呢——
血腥味也越来越浓。那个房间里灯火通明，像是一个怪兽的嘴巴，出去就能够见天日，出去也就能够解开这次回来所有的秘密一样。
各种绣品上的花纹，在这个视角看来，简直有小孔成像的效果，格外清晰。
是各种交替、变形的“卍”字符和大鸟的图形。
我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是害怕看到这个“卍”符号。恰恰相反，“卍”这个古老的符号有“永恒不变”、“善妙”、“吉祥”之意，在我们密宗里，就是“金刚”的意思。
但！
它和大鸟图形出现在一起，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众所周知，著名的古象雄文明，发源于一万多年前的西藏古象雄“冈底斯山”和“玛旁雍措湖”。
“象雄”一词里的“象”在藏语称为“架”，汉语称为“鸟”；“雄”在藏语称为“琼”，汉语称为“鹏”，“象雄”，就是大鹏鸟。
我已经想到这一节，珂儿也不例外。
只听她低低惊呼，声音里的恐惧程度比我尤甚，“主人，为何我看这东西如此眼熟？”
我深深叹口气。可不是。我的心底，竟然也泛起“这不就是我自己的东西吗！”的那种熟悉感。
古象雄文明，以大鹏鸟为图腾，并创制了象雄文字。象雄文至今在印度和尼泊尔等国的一些部落仍然被某些古老的民族所使用着。这还不算什么，古象雄文明还衍生出“本”教。
“本”，一字蕴藏着无穷含义，与在汉传佛教里所谓的“法”、古印度梵文中的“达摩”、象雄文中的“吉”、藏传佛教经典中的“秋”等意义基本相同。总而言之、它涵盖了有寂含有的万事万物。《佛母五部经》云：“本乃不动摇救度意”。如在本教的《般若智慧经》中就有云：“轮回本与涅盘本、有寂诸本为空性。”万事万物都可以叫“本”。
而“本”教里，有一个很厉害的功夫，叫做“血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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