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那个问题。
怎么“谪仙人”是用来形容良的吗?
就好比,史书记载《霓裳羽衣舞》是张云容跳的,可是如果珂儿若不回来,莫说唐朝就不会有这一支舞,连张云容这个人都没有。
就好比,史书记载那首“太乙近天都,连山到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的《终南山》是王维创作的五言,但如果我不回来,这首诗不仅不是王维写的,还是一首很烂的七律。
我像是明白了什么关窍,又像是更加的糊涂了。
那边只见珂儿“嗯”一声,点头道,“好,那我就说了。李隆基的死,我是凑巧间知道的。”
紧接着珂儿开始讲述她的经历。听着听着发现,她这三天的经历,简直就是给我的经历做注解呢。
和我们分别后,第一天白天,珂儿——也就是“张云容”,在良的事先安排下,以舞女的身份入选到了刚刚大婚完的寿王府里。杨玉环看她面容娇美、舞姿曼妙,特地又点名她为头筹。第一天晚上寿王府早早地就闭门谢客,第二天早上,杨玉环几乎午时才起床。所以珂儿也渡过了很无趣很漫长的一个夜晚。
(这就是寿王李瑁一到十五月圆之夜就发疯、以及杨玉环在地道里逗留到半夜的前因后果)
第二天白天,大雪。杨玉环中午用膳后开始演舞,一众姑娘们跳到一半,突然被一个胖子打断。
这个胖子好生粗俗野蛮,喝得醉醺醺,直闯后堂。看到杨玉环,居然色迷迷要抱。
丫鬟舞女一哄而散,杨玉环狼狈地左支右闪,又羞又恼。
胖子见一直不能得逞,醉意发作,嚷嚷起来,“你逃到天边也逃不过我去!”
杨玉环的贴身丫鬟阿蛮立刻跟他吵起来,“我们王妃尊贵无比,你这个卑贱的胡人,竟敢在此污言秽语!”
那胖子仰天大笑道,“卑贱的胡人?要没我这卑贱的胡人,你们那个死皇帝的秘密能维持到今天吗?”
我和良听到这里,对视一眼,第三次异口同声道,“安禄山?!”
珂儿咦一声,一双可爱的鹿眼充满惊奇,“主人,你也认识这个胡人?”
少不得,我只能把这三天的各种奇遇都说了出来。还算言简意赅,并略去了文房四宝和宇文思那一节,即便这样,也足足讲了半个时辰。
听到我在地道里遇见杨玉环,珂儿点点头恍然大悟;听到张果老传我九转大还丹,良点点头恍然大悟。
之后我回到那个最让我疑惑的问题,“安禄山此刻应该还是张守珪大人的手下,一来他为什么在长安?二来,他为什么能够直闯十王宅?”
良想一想,道,“估计这个,我能够解释。而且,我还能顺便把另一个事情也解释了。”
良说,第一天他安排完珂儿的事情后,于傍晚时分前往宣平坊,拜访贺知章。
和王维不一样,李白此刻并无一官半职,想要靠近李隆基,就要通过贺知章了。因为在一众朝臣中,贺知章是最熟悉李白也是最赏识李白的人。
眼下李隆基正在渭河狩猎,狩猎的时候,文官是不需要贴身跟着的。贺知章正现在家里玩赏丹青。
同样是文官,贺知章和张九龄性格也很不一样。张九龄是一个特别爱跟自己过不去的人,严肃刻板,不容易变通。因此,他的职业生涯起起伏伏,很不稳定,这也导致他进一步的谨言慎行。而贺知章,生性旷达豪放,善谈笑,好饮酒,又风流潇洒,为时人所倾慕。晚年更加放荡不羁,自称“四明狂客”,又因其诗豪放旷放,人称“诗狂”。与李白、李适之、李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饮酒赋诗,时谓“醉八仙”。
因此他和张九龄两个人,同样是跟随李隆基来长安,同样闲在家里,一个仍然忧国忧民,一个见了李白,十分高兴,立刻开始谈天说地。
可没过多久,突然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不得了了,大人!”
第一个冲进书房的,竟不是贺府家奴,而是跟随李隆基不离身的高力士!
良此前曾经远远见过高力士一次,只觉得这才没几天,高力士已经瘦了一圈儿,黑了一层,憔悴许多。史书记载,高力士幼年入宫,由高延福收为养子,受到当时皇帝武则天的赏识。在唐玄宗李隆基管治期间,由于曾助平定韦皇后和太平公主之乱,故深得李隆基宠信。“性和谨少过,善观时俯仰,不敢骄横,故天子终亲任之,士大夫亦不疾恶也”。高力士一生忠心耿耿,举贤不避亲,但亲若犯错同样不包庇,与唐玄宗不离不弃,被誉为“千古贤宦第一人”。
可是这个“千古贤宦第一人”,不跟着李隆基,跑贺知章这里干什么?
良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高力士,一看,就看出问题了。
高力士心宽体胖、却身轻如燕。他有些笨拙的举手投足之间,隐藏着灵巧非凡。还有他手里的那根拂尘,绝不仅仅是摆设那么简单。
这个人,只怕是道派高手。
不过眼下高力士可没半点高手气质。他浑圆脸孔上写满纠结,两只本来就隔得有点开的眯缝眼更加眯缝了。他身穿红色云纹圆领大袍,抹着汗,撑着腰,扶着门框,喘着大气,“大人……贺大人……皇上又晕过去了!”
贺知章一惊,赶紧上前搀扶高力士,“将军快坐!御医去瞧皇上了没有?”
高力士时任骠骑大将军,地位已经远远不止是一个宦官那么简单,由李隆基亲自带头叫他“将军”,因此上下皆同。
高力士看了“李白”一眼,说,“若在下没有记错,这位是李太白先生吧?”
良赶紧行礼,“将军阁下好记性。”
“也不是外人。”高力士叹口气,坐下,“御医瞧了,可没用!皇上只有出气儿没入气儿!”
贺知章大惊,赶紧令下人们关好门窗。
转了一圈,才惊慌地回来问道,“怎好乱说?”
高力士一脸苦笑,“我哪里敢乱说?要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用单人匹马的赶来见你!”
“见我?”贺知章一愣,“见我又有何用?是皇上召见?”
高力士摇头道,“不是皇上召见。是我想起一个人,也许能够救皇上一命。”
“谁?”
“通玄先生,张果老。”高力士这样回答。
良的故事讲到这里,轮到我倒吸一口凉气,“什么?!”
良说,“是,你没有听错。高力士怕别人搞不清楚,特地自己出宫请张果老回去救驾。”
“请张果老就请张果老了,为什么要找贺知章呢?”我仍然不解。
良吁口气,“事情是这样的。”
贺知章府所在的宣平坊,府邸对过有一个小板门。贺知章偶尔看见有一个老人骑着驴兀自从那板门出入,不见任何亲属。
过了五六年,再看那老人的脸色衣服像原来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贺知章觉得奇异,就去询问巷中的邻里,邻里也都不知道那老者的职业与身份。
但是经贺知章观察,看出这位老者是一个不平凡的人,就开始经常在空闲日子去串门。一来二去的,两个人熟悉起来,贺知章方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张果”。因为岁数大,被人叫做“张果老”。
由于和他往来增多,两个人彼此都熟悉起来。言谈中,张果老说了许多修道炼丹之术。贺知章平素尊信道教,所以拜张果老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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