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才从护士口中,得知这些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热水瓶男发现我人事不省倒在长椅下,血吐了一地,倒也一刻没耽误,立刻报警叫救护车。
可是等到医院一检查,我的肋骨虽然断了三根——实际是骨裂,皮肤上却不见外力压迫的痕迹,没有掌印拳印更别说棍棒的印子;虽然吐血了,可是也没检查出我内脏哪里不对劲。总之我浑身上下肉眼能见的最大外伤,就是一头栽倒在地的时候头上撞出来的包和肩膀上的擦伤。
说到这里护士还用很异样的眼神看我,“就像是有人从你身体里面把你打成重伤一样。”
一句话反倒教我怔住了。
莫非这就是鬼兵的力量?
不由得又打了一个寒噤。
这一节且放下不提。医生救治我的同时,警察也给我立了案,却因为没有外力侵袭痕迹而根本无从查起。
总之后来学校也知道了,只作“学生不慎摔伤”来定论,给我减免了课业和考试。
听到这里我反倒是纳闷了,问护士,“虽然没有通知父母,我很欣慰,但是,正常逻辑不是应该通知家长的吗?”
护士“咦”一声,“你舅舅来过了呀!”
你——舅——舅——来——过——了——呀?
又是七个中文字,我还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正满头黑线之际,护士笑道,“不然你以为这些天、这么贵的单人病房、这么多营养品,是谁给你付的钱?虽然你那个男朋友帅得掉渣,但没见他给你买半点东西。”她凑近我,压低声音,“也没见他笑过。我们护士还给他取个外号,叫僵尸王子。”
我嘴里一口牛奶差点没喷出来。
拜托,咱能不提僵尸这茬吗?
给我挂好点滴,护士叮嘱我多睡,转身离开病房。她前脚刚走,后脚一只三色猫从门缝里优雅地迈着猫步进来了。眼睛还不时瞟着身后,非常嫌弃的表情。
丝丝!还有,后面那个一定是多吉!
果然,那个破衣烂衫脏脏的多吉,背着一只脏不溜丢的布袋子,还是带着一脸谄媚的笑,凑到我床前。
我的左手背打着点滴,刚抬起来,这臭小子给我把手按下去,“姐姐!姐姐!不要乱动,会受伤!”
“你以为我会用金刚结拍你?”
“姐姐当然不会,”他笑嘻嘻,“姐姐人好。”
“你为什么回来?”我没好气,“你的罗睺王不要你?”
“好姐姐,”他扭得跟猴子似的,“你别生气,我晓得你厉害了!”
“厉害?”
他嘿嘿笑道,“自从你开始打坐,那罗睺王大吃一惊……”
看来我猜的没有错,那声“咦”真的是罗睺王说的。
“……大吃一惊,说了句什么’明王来了’,然后吓得跟什么似的,一溜烟跑了。”
“明王?”我皱起眉头,“她说’明王来了’?”
这就奇怪了。
在密宗里,把真言和密咒称为“明”,又将具有这种咒力的人称为“持明王”,简单理解,明王在佛教中的身份就是佛的“忿化身”。俗话说:佛都有火,佛一旦发火后会怎样呢?那就是变身。每个佛都有个对应的“忿化身”,如大日如来的“忿化身”是不动明王、弥勒佛的“忿化身”是大轮明王等。
普通人在寺庙敬香礼佛之际,都会好奇为什么有些菩萨会表情狰狞凶狠。其实,那些看起来凶狠的菩萨造像,就是菩萨的“忿化身”,也即“明王”。
原本我以为我逃开“修罗地狱”的最强攻击,关键在于我自己的潜意识被激发出来了。我我以为是自己的结界保护自己逃离了那个地狱。现在看看,还是猜错了。我自视过高。最终救我的,还是某个明王。
哇噻,能够出动明王相救,是多大的福分啊!
我一直不说话,多吉心虚起来,“反正我再也不敢了,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我不笑,看着他。这个家伙,是地藏王座下上师之杵,含五色金属、四种木材,外加上师指骨。按说,应该通达诸法、威力强大且正气凛然。时至今日,除了溜须拍马之外,我没瞧出他还有什么别的本事。莫非,多吉是演技派高手?他掩饰得如此之好,以至于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你不敢什么?”我刻意板着脸,“说清楚。”
“不敢……”他小眼睛滴溜乱转。“不敢……嗯……”
我冷冷道,“第一,以后不得擅自离开我右手,除非有我命令。第二,你发下毒誓:今生不得做背叛我的事情。否则此生修行全废,轮入地狱道,受苦受难至少千年。”
他还是第一次见我这么凶,有点发怵。
我把右手捏成拳,“成交吗?如果不,你现在马上回陈婆那里领罪去。这会子她应该还不知道你的嘴脸,如果知道,她也不会放过你。”
多吉嗫嚅道,“好……吧。”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橐靟呢?”
“啥?”
“那只怪鸟。”
多吉“哦”一声,忙不迭把背上的布袋子卸下来打开,“对,这儿呢。”
只见橐靟如我最初见它时那样,一动不动的僵硬着,显是又睡香了。
糟糕,我不知把那只石头扳指丢到哪里去了。
趁我注意力转移,多吉怪机灵,倏一下闪回我右手掌中。
多吉消失后,丝丝才跳上床,用头蹭我,然后躺下,蜷成一个球,很欢喜地用四只爪子抱住我的手。“你以为我死了吗?”我笑笑,挠挠它的肚子。
丝丝一边假意用牙齿叼着我的手指,一边亲昵地呜呜作声。
“你是不是气恼自己没有保护好我啊?”
它把脖子伸长,又像我熟悉的那样,在空中虚点几下脑袋。
可是橐靟怎么办?我看着还熟睡在袋子里的橐靟,着实有些苦恼。
不过这苦恼第二天就终结了。
僵尸王子在同样的时间又来看我。不过这次他先看到橐靟,百年不变的冰霜面孔上泛起一丝诧异,“咦?”
我刚要解释,他一脸恍然大悟,“我说怎么阿修罗仓皇逃掉了!”
轮到我“咦?”一声,“此话怎讲?”
良没理我。他背对着我,我大约看见他伸出修长手指拨了拨橐靟。
突然之间,橐靟动了。它缓缓伸开翅膀,扑了扑,像人伸懒腰那样,站起身来。橐靟的眼睛滴溜滚圆,还是痴痴顿顿傻傻的憨厚样子。我的眼睛也变得滴溜滚圆了。
良把它弄醒,它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自打它站起来,它就那样滴溜滚圆地看着我,偶尔呆萌呆萌地眨一下眼睛。
良回转身,冰霜面孔上有一丝神秘的笑。
“真没看出来,”他对我说,“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我问。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