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次教我的毗卢七支坐,也叫金刚坐,是密宗瑜伽最基本的打坐法。
我一点点学会了真言、密咒,开始修炼密宗瑜伽,直至达成身心一致。
因为不敢忘记大伯教我的咏春拳——真的,我不舍得忘记——所以我天天保持练习木人桩套路,于此同时,我又开始修习密宗。但武功与密宗,一个求动求快,一个求静求慢,十分矛盾。
我常常在瑜伽的时候,觉得有气血本能地涌动,难以平复;又常常在练习木人桩的时候,带出真言手势。有一次,手上一个小念头本来只是要挥开一片枯黄的落叶,不知怎的,有股控制不住的气跟着小念头就挥了出去,这还没完,我嘴上又不由自主跟了一个“兵”字咒,结果,那片落叶不是弹开,而是在贴上我右手背的一瞬间有如薄玻璃被击中,碎成粉末。
那画面看起来十分卡通。看起来,我只挥了一下手,那片落叶先是悬停在我手背,又立刻如雾般四散。
我自己被自己吓得愣在当场。
更惨的是旁边一个路人。可巧他经过我,亲眼目睹全过程,揉了半天眼睛,最后怪叫一声逃掉。
这件事情困惑我很久,甚至我都曾经想过是否要放弃咏春选择密宗,抑或完全反过来。
陈婆不知道我的矛盾,她只是一个股脑儿把毕生所学都教给我。
那只柜子,下六层放的几乎都是密宗经卷,文字要么是梵文要么是藏文。我花了几年时间才读完,顺带学完了梵文与藏文。
突然我在经卷里看到类似这样一段文字:密宗瑜伽的本质乃是战斗。人需经由内外的战斗,以意志力来控制其世俗行为和表现,由内在的战斗来克服心灵所有的弱点,以灵性直觉的力量来唤醒和提升生命沉睡的无限潜能。
顿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武功和密宗,根本有些共通,这是连陈婆都没法子体会的美妙。
密宗讲究修炼,收敛、忍耐、融合,直至达成一切不平衡下的平衡;而武功,讲究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讲究一击必中,讲究打破平衡,输赢必争。所以孕育在密宗心法下的武功,有种出乎意料的爆发力。
咏春神拳本来就讲究“寸劲”,所谓寸劲,是指距离攻击目标很近,或者动作即将完成的瞬间,才突然加速收缩肌肉发出的短促,刚脆的爆发力量,俗称沾衣发力。咏春高手不用蓄势就能发动连续紧凑的攻击,随粘随打,所以很难被对方抓住把柄(蓄势常常会让自己露出比较大的软肋)。可以说,寸劲实际上就是传统武术中,通过内外兼修,使意念力,呼吸力,运动力集中的一种武术劲力的表现方式,看似简单平淡的一击,却足以产生致命的杀伤力。
更何况这种“内外兼修”的“内”,是密宗底子。
就像那天的落叶,竟在糅合了密宗身法的咏春拳小念头下,粉身碎骨。
但我没有跟陈婆兜底。
寒来暑往间,我在爸爸妈妈的悉心照顾下,高中毕业了;也在陈婆的悉心教导下,在佛法和身法上都小有所成。
我在小县城里的学生时代,基本上是以下文这种形象度过的。
抱歉,我不是美人。我长相普通,鼻子不够挺,眼睛也不够大,性症发育迟缓,胸部到大学都还平得可以不穿内衣。我还近视,幸好这世界诞生了隐形眼镜,让我及早摆脱了600度的啤酒瓶底。因为从小修身养性,我的体态尚算细巧轻盈,加上四肢长过普通女生,所以看起来格外像一只蚊子。
你可以想象得到,没有一个男生会关注到如此平凡的我。
而我自己呢?由于功课底子好,语文历史政治地理本来就是我喜欢的,上课的时候,要么在钻研功课,要么在心里默各种经卷。下课后的时间不用说了,简直废寝忘食钻研密宗,我没有一点心思、时间放在喜欢哪个男生身上。
再然后,时不时要处理几个结界问题。对了,挑两个有意思的小故事讲个大家听。
第一个故事是玻璃厂结界。
我之前说过,进县城后,爷爷奶奶就和我们分开住了。他们住城西,我们住城南,陈婆住城北。有条河从城南通往城东北方向。那栋起火的百货楼,就在河的西北面。
而在城西南,有座废弃的玻璃厂。玻璃厂始造于上世纪70年代,后来大概因为兴建民居搬迁掉了,却因为一直没有解决工厂留下来的污染问题,被废弃了很久。
虽然废弃了,遗留下来的各种玻璃制品和工业垃圾,却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天堂。
游乐天堂里最受欢迎的,当然是玻璃弹珠。
不是跳棋盒里的那种小东西哦。这里的玻璃弹珠,大的鸡蛋大小,小的有如豌豆,以纯透明为主,想来应该是即将再加工的中间成果。这些玻璃弹珠对我们来说可是大宝贝。男孩子们捡来打弹珠,因为尺寸大小不一所以用途可以很多种,精细讲究的孩子简直借此创建了最早的“老鹰”、“小鸟”高尔夫打法;女孩子捡来当作水晶球做各种公主梦,大家以谁捡的玻璃珠更大更纯净而作为攀比依据。总之这东西非常受欢迎。而且,到处都有,捡不完的感觉。只要去,即便地面被人捡干净了,随处翻翻,还会在草丛、废料和各种犄角旮旯发现它们的身影。
第二受欢迎的,是玻璃纤维。
说起这个东西,大概很多人没见过。是玻璃拉丝未果的失败废品,一束束一团团,以凝聚后的原始形态,丢弃堆放在各处。大家一开始玩这个的时候,吃足了苦头。有的纤维比较粗,状若冰针,拿来做装饰——其实也没啥好装饰的,通常都在孩子们的文具盒里躺着——正好;有的纤维比较细,一两毫米直径粗细,扎成一束竖起来会得自然散开,这样就比较像花束了,看着也挺美;但还有的纤维很细很细,有如发丝,一不小心扎进肉里,可糟糕透顶,痛到极点,不管是拿针挑,还是把皮肉翻开来清洗,都很难弄干净。我为什么感同身受?马上就要讲到了。
我就读的学校是十二年制的,也就是小学中学全部一起读完。学校在爷爷奶奶家附近,也就是城西。所以玻璃厂就在我回家必经之路上,这一“经”,就经了12年。
16岁之前,我的“守门人”光芒被陈婆压制,结界之门尚未开启,什么异象都没有看到过。
17岁的高三有一天,下课路经玻璃厂的时候,一直乖乖跟着我的丝丝忽然间咪唔一声,压低双耳,发足狂奔,迅速消失在一个转角。我正感到莫名其妙呢,只见一个脏兮兮的男生,蹲在丝丝狂奔那条路反方向的路边,笑嘻嘻朝人们脚底丢玻璃球。
他准头相当好,走在我前面的几个同学猝不及防,一个一个踩上去,摔得东倒西歪,哎哟声此起彼伏。
脏男生嘎嘎嘎笑得前俯后仰。
爬起来的同学们骂骂咧咧,“见鬼了,哪来这么多玻璃珠?”
我一愣。秒懂。
这里有个结界,而且,这个结界有破绽,或者,这脏男生也是守门人。否则,他不可能以他空间之物,袭击这个空间的人。
说起来,丝丝虽然也跨阴阳两界,却好像对阴气重的东西特别反感,包括上次大伯送的那个木偶,所以每次见到就仓皇“猫”窜。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见一个孕妇走过来,一手撑腰一手扶着肚子,看着不下于6个月身孕了。脏男生可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他贼兮兮擦一下鼻涕,眼看要手挥目送,我大喝道,“住手!”所有人都惊住了。
“说谁呢?”爬起来的同学们面面相觑,有些当我神经病,白一眼后走掉。
孕妇吓一跳,愣在原地。
那个脏男生霍地转过头来看我,他最吃惊,但他也恢复最快。
他笑嘻嘻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而不怀好意,朝我吐一下舌头,手上原本就打算丢出去的的玻璃弹倏地朝我面门直飞过来。
我虽练习了千万次,却从没在实战中真正用过真言手印,当下只是本能的躲开。玻璃珠飞到我身后的垃圾堆上,砸到硬物,啪一下碎裂。
泥马,动真格的啊。
我有点生气,却瞥见同学们看我的异样眼神,伴以“那女的在干嘛?”“奇怪,刚刚是什么声音?”“好像垃圾堆里什么东西爆炸了?”“赶紧走吧!”之类的窃窃私语。
那脏小孩看出我的顾虑,知道我不好意思当着许多人的面和他争斗,手上动作更大了,接二连三的玻璃弹朝我飞来。我见他年纪小小,黄黄瘦瘦,看起来有点可怜。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我还不想像上次对付跳楼姑娘那样直接拿金刚结打得他魂飞魄散,只得不停躲闪飞过来的玻璃弹。他哈哈大笑,我则像个神经病一样在同学面前凭空上蹿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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