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离着这还有十几里地呢,你怎么去,没有车通那,再说了你去了人家也不让你看哪?”老太太说。
正说着,那个蹬三轮的小伙子走了进来喊道:“妈,快给我拿饭,饿死了!”
小伙子转身看见二毛说:“嘿!刚才看见我跑,这回上我们家来了?”
老太太听了纳闷儿说:“你认识她?”
“我上哪认识她去?我刚才在车站找活儿碰见她,要两块钱拉她她不干,后来我说给一块都跑。”小伙子说。
“本来是吗?这地方屁股大点儿,你找人家要两块钱谁干呢?”老太太说。
老太太说完看着二毛说:“丫头,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是我的儿子叫二和,心要是没有屁股眼儿挡着都能掉出来,是个愣头青。”
二毛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二和,因为刚才根本就没注意他。只见二和方头大脸浓眉大眼,乌黑的头发通红的脸膛,虽然身量不算太高,可是透着壮实,二毛忽然觉得二和长的有点儿像自己的哥哥。可能是这个原因,让二毛打消了刚才在车站对二和的印象。
“我们家做的饭怎么样?”二和说。
“不好吃,太咸酱油放的太多了。”二毛说。
“我妈就财迷,看见人家都开个小买卖自己也想干一个,她老说我说她做的饭好吃,就开了这么个小饭铺,我说她做的好吃是因为她是我妈,我从小吃惯了,别人又不是她儿子。”二和说。
正说着话,老太太端上一个簸箩,里面是几个热气腾腾的玉米面窝头,一碗跟二毛一样的热汤面,一个粗瓷碗里灰糊糊的也也不知道是什么。
二和拿起一个窝头,用筷子挑起一块那碗中的东西抹在窝头上咬了一口,又低下脑袋用嘴在碗边一转“呼噜”一下喝了一口面汤。
“哈!真香,你来点儿尝尝?”二和说。
“这是什么?”二毛问。
“虾酱,可好吃了。”二和说。
“姑娘是城里人不吃这个,我们这里靠着海边近就有这个东西,打渔的打上来鱼虾,把大个的都挑了卖,剩下这小鱼小虾的就没人要了。没钱的人就捡回来,放在缸里加上大粒的海盐腌上,放几年都不坏。吃的时候放点油一炒,里面放上葱和辣椒,这就是菜。”老太太说。
“你尝尝,好吃!”二和说着挑起一筷子虾酱放到二毛的碗里。
“这孩子二百五,哪有那么给客人东西吃的?”老太太说着连忙端过二毛的碗说:“我给你换一碗面吧。”
娘儿俩的实在让二毛觉得亲近很多,特别是老太太满头白发慈眉善目,叫二毛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这么多年来,虽然在家里并没有人不疼她,可是无论谁的关爱和母亲是永远也不能划等号的。
“大妈,您别端走,我就尝尝这个虾酱的滋味儿。”二毛说。
“那你掰一块窝头抹在上面吃,这玩意儿特别的咸,这碗面汤你嫌色儿重,我给你重新弄点儿。”老太太说着端走了二毛的碗。
二和听了母亲这样说掰了一块窝头用筷子抹上虾酱递给二毛说:“别看东西不值钱,可是不亚于大鱼大肉。”
二毛接过来咬了一口,果然,除了有些腥的味道的确好吃。
“你叫什么名字?”二和问。
“二毛?”二毛说。
“上这地方干嘛来了?”二和问。
“他哥哥犯了错,押在这儿了,刚还跟我打听监狱在哪呢?”老太太端着一碗重新做好的面汤放在桌子上说,二毛发现面汤的颜色清淡了许多,里面还有一个鸡蛋。
二和和二毛两个人吃着饭,二和听了母亲的话问二毛:“你哥哥犯了什么错呢?”
“用刀子捅了人。”二毛说。
“啊!”老太太听了半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因为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玲珑剔透的姑娘竟然有个用刀子捅人的哥哥。
“出人命了?”二和问。
“没有,那个人住院呢,听说是好多了。”二毛说。
“谢天谢地!”老太太用手捂着心口说。
二毛为什么直言不讳的告诉他们娘儿俩是有原因的,既然要打听监狱就一定要说实情,再有,自己孤身一人又是个女孩儿,敢杀人的人是自己的哥哥,这个妹妹也不是好惹的,她认为这个说法能防身。
“你说的监狱就是这的清河劳改场,你要看你哥哥得事先申请,你申请了吗?”二和说。
“没有。”二毛说。
“那就不好办了,劳改场别说没人去,就是有人去你也靠不了边儿,转圈儿都有人看着,你如果没有申请是休想看见他。”二和说。
“可是申请了什么时候能批呢?”二毛问。
“这个可没准儿了,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半载,也许根本就没消息。”二和说。
二毛听了更着急说:“我在外地上学,这次寒假回来就想看见他,眼看就要开学了,来不及了呀?”
“孩子,你们家还有别人吗?”老太太从二毛刚才说出要上监狱就心存疑惑,如果家里有人怎么会让她一个姑娘来这个地方看哥哥?
“有嫂子和姐姐。”二毛说。
“他们怎么没跟着来?”老太太问。
二毛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因为说来话长,她现在还不想说的更多,何况一提到自己背着家里人跑到这儿来,心里本来也不踏实。
“二毛,这样儿,你今天先踏踏实实的找个地方住下,我一会领你去找旅馆,明天我去给你打听打听,咱们再想办法。”二和说。
“天寒地冻的你让她找旅馆去?就在咱家跟着我住吧。”老太太说。
二和听了看着二毛,因为他不好让一个陌生的姑娘留宿。
二毛听了心里也想,看着娘儿俩不像坏人,与其找了旅馆也是陌生和担心,不如住在这,好歹是说过话有些了解,如果该着出事在哪也是出事。
“如果大妈不怕麻烦我当然高兴了,吃饭我给饭钱,住您这我给店钱。”二毛说。
“瞧你说的,都是钱了!”二和说。
吃了饭,二毛要给钱老太太说什么不要,张罗着领着二毛从后面的门出去进了一个院落,原来这个院落是个临街的,南墙外盖了房子就是刚才吃饭的饭馆,从饭馆的后门出来就是院子。院子不大,北边三间房,虽然是土坯的房子,但是底座和墙心却是红砖,院子里很干净,靠西墙一个牲口棚里拴着一头驴。
进了正房中间是灶间,两边是住房,老太太住在东房,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靠窗是一个大炕,炕沿是黄松的,擦的锃亮,炕上铺着厚而软和的芦席,靠东边墙边是个紫色的炕柜。窗户底下是玻璃,上面是纸糊的窗棂,玻璃上还残留着过年贴的窗花。
北面墙上挂着一幅年画,上面画着一个穿着红肚兜梳着髽髻,眉心上点着红点的大胖小子,怀里头抱着一条红色的鲶鱼。
画的下面是一个老式的柜子,上面还放着一个带着棉帽子的老人的照片。桌子上一把高庄的茶壶,一个茶盘和几个茶杯。
老太太上了炕,从炕柜里拿出被褥,被子是蓝色的粗布背面,上面有暗红色的方格,一尺宽的白布被头洗的干干净净。一个半尺见方一尺长的枕头和被子的颜色是一样的,闻着有一股薄荷的香味。
老太太把被褥铺好说:“丫头,将就着睡吧,这不比城里头,可是我们家就是我和二和娘儿俩,算起来也算干净。你睡在炕头,那个地方最暖和,等会我去给你烧点儿水洗洗脚,把炕再给你烧热儿点儿。”
二和抱进一把干芦苇烧热了水和炕,自己回到西屋睡觉,老太太端着一盆热水关了房门说:“丫头,洗洗脚暖和暖和。”
二毛脱了鞋袜洗了脚,又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身底下的火炕果然非常的暖和,就觉得一天的寒气都被祛除。
老太太也洗了洗钻进被子,二毛看着那张挂在墙上的年画问问:“大妈,那个胖小子干嘛抱着鱼?”
“这是杨柳青的年画,他抱着的是一条鲶鱼,就应了那句话,年年有余,是吉祥的意思。”老太太说。
“那底下的相片是谁?”二毛问。
“那是我老头子,没了好几年了。”老太太说。
“家里就是您和二和两个人?”二毛问。
“嗯!就是我们娘儿俩熬着呢,你家里老人还好吧?”老太太说。
说到父母二毛心里难受起来说:“我爸爸和我妈也都没了。”二毛说。
“听着怪可怜的,那你这次来看你哥哥,你嫂子怎么不跟着来呢?”老太太问。
“我没跟他们说。”二毛说。
“啊?你是背着家里跑出来的?”老太太问。
二毛把家里的情况简单的跟老太太说了一遍说:“我要是等着他们有了消息来我就赶不上上学了。”二毛说。
“没娘的孩子是最苦的,想必你嫂子对你不好,不然你不会不告诉她。”老太太说。
“我嫂子对我挺好,我妈死了以后就靠她把我们拉扯大的。”二毛说。
“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背着你嫂子来,你自己又没有把握,万一哥哥看不成倒叫你嫂子着急,这不就更不划算了?”老太太说。
“我当时只盼着能看见我哥哥就没想那么多,现在想起来也后悔。”二毛说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两个人又说了半天的话,老太太打听了二毛家里更详细的情况,二毛觉得老太太是个好心肠的人渐渐也没了戒备,把肚子里是话都掏给了老太太,娘儿俩越说越投机。
“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我看你印堂之间太窄,恐怕不是个心眼儿宽绰的孩子,这可不好,要活着心里就得装的住事儿,就得容人。”老太太说。
“不是我心眼儿小,我看着我嫂子光顾了忙和别人我心里就生气。”
“她不忙和谁忙和?这祸是你哥哥闯的。二毛,不管怎么样你是来了,叫二和明天去那给你打听个消息,好歹也让你看见你哥哥。”老太太说。
“大妈,那就叫您多费心了。”二毛说。
二毛从上了火车到现在奔波了一天,天气寒冷,此时被窝里柔软且温暖,二毛的眼皮渐渐的沉重起来,没一会儿就进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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