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建功媳妇听了说:“干嘛?小六子是不是跟你大哥一样,盼着是个小子?”
六嫂说:“他倒没说什么。”
“这也难怪,他们家就一个男孩儿,盼着你生个小子也说的过去,可这个谁能打包票?不管是男是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挑肥拣瘦的可就不好了。”白葆春老婆说。
“他妈这些日子可上心了,又是做饭又是熬汤的,什么也不让我干,您瞧,早知道这样,我早就怀了孩子多好?”六嫂说。
“也许,你有了孩子你们娘儿俩就不生分了,不过你也别跟有了功劳似地,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活动点儿好,将来生孩子都省事。”白葆春老婆说。
“我有了小穗儿就一天也没闲着,挺着大肚子还洗衣裳呢,结果生小穗儿就没受什么罪。”沈建功媳妇说。
“怎么没瞅见小穗儿?”六嫂忽然想起说。
“你大哥带着她上陶然亭玩去了。”白葆春老婆说。
正说着,沈建功领着小穗儿进了屋,小穗儿看见姥姥嘴一撇哭了起来。
“这是干嘛?你怎么招惹她了?”六嫂抱起小穗儿问沈建功。
“没见过这样的孩子,买了这个要那个,不给买坐地下打滚儿!”沈建功坐在椅子上点上烟说。
“她吃屎的孩子懂什么?你打她了?”白葆春老婆问。
“那还不揍她?”沈建功说。
“我可告诉你,女孩子不比小子,不许你当爹的打,你师父一辈子多大的脾气?他也没碰过白玲一手指头。”白葆春老婆说。
“叫你看会儿孩子就招你这么大的气?”沈建功媳妇说。
“小穗儿别哭了,一会姑姑揍你爸爸一顿。”六嫂给小穗儿擦着眼泪说。
“你们干嘛都冲我来呀?我也没使劲,就照着她屁股掴唧两下,那也算打?”沈建功看一家子都横眉立眼的,觉得有点心虚。
“你手多重呀,姥姥瞧瞧。瞧,这还有手指头印呢,你要疯啊你!”白葆春老婆掀开小穗儿的上衣看了看,果然屁股上有红印。
“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不给你爸爸酒喝。”六嫂说。
“不给你饭吃。”小穗儿脸上还挂着泪珠说。
“你们干脆把我送派出所去得了!”沈建功一句话一家子都乐了。
转眼过了春节,六嫂的肚子越来越大,那个时候的人好像没有现在的人娇气,照样上班,唯独挤车让六嫂发怵。六嫂想了个办法,早走晚归,为的是躲过高峰期,天气不好的时候,六哥会去接她。
老娘的退让最后奠定了六嫂在家里的地位,就是二毛也不敢得罪六嫂。六嫂倒是记住母亲的话,能干什么干什么,自己也并不闲着。
六哥好像混的不错,时常拿些钱给六嫂,那个时候,正是“十亿人民九亿侃,一亿人民在发展”的时候。金钱从新回到了人们的头脑中,一夜之间就把文革十年的灌输彻底颠覆。人们如刚睡醒的人找不着床下的鞋一样,到底怎么挣钱谁也不明白。人们的目光盯上了国家的紧俏物资,钢材,汽车,简直是五花八门。六哥近水楼台先得月,汽车配件的紧张叫六哥有了机会。只是后来想起来,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预备的,机会平等的意义就在这。六哥并没因为有了机会就发了财,这是后话。
这天六嫂下了班,回到家里老娘正在厨房炒菜,六嫂按照惯例叫了一声“妈”正要走回自己的房间,老娘说:“玲子,还有一个菜,你给我炒了得了,我头晕。”
六嫂听了纳闷,老娘不让自己做饭不是一天了,今天忽然叫自己炒菜是不是老娘又有了什么别扭,心里想着嘴上却答应道:“您别管了,我这就来。”
六嫂回到自己的房间正在换衣服,就听大毛喊道:“嫂子,快来呀!”
六嫂急忙跑出去,老娘已经躺在地上,大毛抱着她的头惊慌失措。六嫂蹲下身子,只见老娘顺着鼻子眼冒出血来。
“赶紧上医院!”六嫂说。
“你抱着妈,我去找车。”大毛说。
“门口有辆三轮车是小二子的,就用那个。”六嫂说。
大毛跑过去又跑了回来时活:“锁着呢!”
六嫂把老娘交给大毛,回到屋里抄起一把钳子就走到门外的三轮车前。无论怎么用力,锁就是不开,正好小二子走到门口。
“嫂子,这是干嘛,又碍了谁的事?”小二子说。
“别废话,赶紧开开锁,我妈病了!”六嫂说。
小二子听了赶紧打开锁跟着六嫂抱出老娘,一院子的人都跟了出来,六嫂坐在车上怀里抱着老娘对大毛说:“去拿床被子来!”
小二子蹬着车,六嫂和大毛把老娘送到了医院。
经过检查,老娘是脑溢血,颅内大面积出血,大毛急的眼泪直流。
大夫说:“这样的情况很危险,清除颅内的积血,即使人活下来也是植物人,不清除则马上就有可能死亡,还是请家属拿一下主意。”
大毛听不懂大夫的意思,六嫂心里明白,无论是哪种办法,老娘是没什么希望再清醒过来。
“植物人也要活着,大夫您尽力吧!”六嫂说。
老娘被推进了手术室,六嫂和大毛等在门外。
“大毛,去回家看你哥回来了没有,没回来赶紧呼他一下。”
这个“呼”现在的人可能已经陌生,就是最早的BP机,六哥那个时候已经有了个BP机。
可能是因为紧张,也可能是因为一路的折腾,六嫂觉得天旋地转,靠着墙根两条腿直哆嗦,她咬牙坚持着,就盼着六哥赶紧回来。
一个大夫路过门口,看到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色苍白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头晕,出虚汗。”六嫂有气无力的说。
“是不是低血糖呢?”大夫问。
“什么叫低血糖?”六嫂问。
“你去门口的小卖部买瓶汽水喝,或者买块糖含在嘴里,没人跟你来吗?”大夫说。
六嫂摇了摇头,挪着脚步走出了门口,在小卖部买了瓶汽水喝了,果然没一会,头晕和腿软好多了,原来,六嫂这是因为妊娠造成的血糖低。
一瓶汽水喝完了,六哥赶到了,身后还跟着三白。
“妈怎么了?”六哥问。
六嫂把大夫说的说了一遍说:“老太太看来要瘫在炕上。”
“那哪行?叫大夫想法子呀?”六哥说。
“糊涂,大夫不是这么说了吗,还能有什么法子?”三白说。
“妈要是瘫在炕上可怎么办?”六哥满脸愁容的说。
“瘫在炕上也是妈,你那意思呢?”六嫂问。
“得,得!你们两口子先别吵,现在关键是手术怎么样了,你怕瘫在炕上?没准连手术台也下不来呢!”三白说。
正说着,二毛走进了医院,二毛看见六哥大哭起来,六哥烦躁的说:“哭什么,妈还没死呢!”
“你说的是人话吗?你她干嘛?”六嫂说。
手术做完了,推出来一个僵尸一般的老娘,六嫂看着心里想,苦日子原来是从这真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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