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咱们都老了,摔跤这行现在都不兴了。难得你还这么认真”许三儿说。
“三哥,总得有人接着,要不不就失传了?”白葆春说。
“我师傅是中国摔跤队的第一任教练,怎么样呢?房屋一间地无一垄,我都想了,失传就失传,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你看看摔跤这个圈子里,满街的跑混蛋,那天我不光是跟小六子生气,我就恨现在的人,怎么心都变成黑的了呢?”许三儿感慨的说。
“三哥,我不管别人,我对得起师傅就完了。小六子这孩子是个难得的料,今天来就是为了让你看看,你给指点指点。”白葆春说。
“那天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可是没想到在酒馆里看见他,一说是你的徒弟我明白了,师徒是缘分,好的难得,我也教过很多徒弟,今天晚上你不走了,我叫他们来,咱们好好的玩几圈痛快痛快。”许三儿说。
“三哥要是高兴,我还想跟你扑腾扑腾呢。”白葆春说。
“三哥不行了,去年你嫂子刚走,我这心里头乱,我多年不进城了,那回就是躲心烦才进了北京城,还碰见了小六子”许三儿说。
听许三儿说老婆过世,白葆春叹口气说:“没想到嫂子走了,来,哥哥,不提不高兴的,咱们喝酒吧!”
六哥坐在旁边一口菜没动,一口酒没喝,想起临走的时候师娘嘱咐他的话“别让你师傅多喝,他心脏不好”心里有点着急。看看一瓶酒见了底两个人都有点醉意,六哥凑到白葆春耳边说:“师傅,您少喝,我师娘可嘱咐我了。”
“放屁!这没你说话的份儿!”许三儿红着两只眼睛说。
白葆春和许三儿推杯换盏,这一场酒喝的天昏地暗,一直喝到红日西坠,潮白河的水面红的像许三儿的脸。六哥坐在旁边干着急不敢劝,漫说是许三儿,就是白葆春一听不让喝也急眼。
掌柜的看出路数上了一盆醋椒汤说:“二位,我叫后厨给你们做了一碗汤,给二位醒醒酒,酒有的是,二位歇会儿再喝,我再给您弄俩菜来。”
喝酒的人一旦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也听不懂了,六哥没办法跟掌柜的说:“您帮帮忙,跟我搀着他们俩回去怎么样?”掌柜的连连点头。
二人搀着摇摇晃晃的许三儿和白葆春下了楼,楼下站着那个开门的小伙子。原来他早就站在那等候,许三儿喝酒是不许徒弟上桌子的。
小伙子看见赶紧从掌柜的手里接过许三儿,许三儿舌头发直的说:“你快去叫你几位……师哥,叫他们一个不落的到家里来,今天……可是他们长见识的时候,你……快去!”
六哥和小徒弟把他们二人搀到家,放在床上两个人倒头就睡,小徒弟沏上茶对六哥说:“师傅叫我去叫师哥,您给照应着点吧。”说完走出门外。
六哥看着两位的师傅心里发愁,看这意思师傅今天是真不打算走了,倒底是身体好,天黑的时候两个人都醒了酒。许三儿笑着说:“老五,我可是有日子没这么喝了,今天喝得痛快!”
吃完晚饭许三儿的徒弟们到齐了,许三儿介绍说:“都给我过来见过五叔,知道这是谁吗?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北京南城大名鼎鼎的白老五白葆春,宝三儿宝善林的徒弟,一会都到河边跤场子去,让你们长长见识。”
“别这样说三哥,你这让我怎么出门?”白葆春谦虚的说。
六哥偷眼看了看几个徒弟,虽然个头大小不一,可是各个身强力壮,胸脯的肉都翻着。众人到了跤场,徒弟给两位师傅搬来了藤椅坐下上了茶。
“你们几个自己找对儿,撂两跤给你五叔看看,等会儿我让他的徒弟跟你们过过手。”许三儿叼着烟袋说。
“别介,三哥别这么说。”白葆春连忙说。
几个徒弟甩掉衣裳先走了一趟跤拳,这是许三儿的师傅满宝珍的独创,闪、转、腾、挪果然不俗,接着捉对的摔了几跤。
许三儿转过头对站在身后的六哥说:“怎么样?这几个你挑,你瞅着谁不顺眼,你就狠狠的摔他们王八蛋,哈哈哈!”
摔跤的绊子多如牛毛,没有哪个人能够都学到手,只是把其中的几个使用娴熟,所以有拐子李,钩子张的说法,拐子和钩子都是摔跤的绊子,将其冠为名号就说明这个人这个绊子用的最好。满宝珍素有“快腿满”的称号,脚底下的功夫厉害,动作快,出神入化。
“三哥,我这徒弟开门儿没几天,到这来就是跟你学来了,你可叫他们手下留情。”白葆春说。
“哈哈哈,什么话呢?叫他下去跟他们过过手,我也看看宝三爷门里人的能耐。”许三儿笑着说。
六哥穿上褡裢下了场,白葆春不错眼珠的看着六哥。
“三哥,您看怎么样呢?”白葆春问。
许三儿点了点头说:“行,看来你是下了功夫了,这小子也是快材料,可有一节不知道我该说不该说。”
“三哥这话就见外了,您说什么我都得听着。”
“这小子功夫不错,可不是好脾气,我早就留神他眉毛稍戗茬儿长着,如果不熬他的性子叫他知道忍耐,将来能惹大祸,你可得好好嘱咐他”许三儿说。
谁知道,许三儿这句话,多年以后应了验,六哥才有了那场牢狱之灾。
六哥认真的和每个人交了手互有输赢,虽然大汗淋漓但是收益不浅,自己摔跤也有好几年,自认为有两下子,特别是拜了白葆春,经过了系统的训练,现在体会起来,过去摔的都是糊涂跤。对手大都如自己一样,没有师承,赢的马虎输的糊涂。今天才知道中国功夫师承的利害,这都是千锤百炼的技术,独具匠心的成果。
白葆春一眼不差的看着,他知道,虽然六哥有造就前途,必定入门不久,互有输赢乃是许三儿的徒弟们出于礼貌点到为止,如果常有这样的机会拉着六哥体验,他会突飞猛进。做师傅的教出个和徒弟,比拣个元宝都高兴。
徒弟们练完了,许三儿的徒弟说:“师傅不如跟五叔来两跤,也让我们这些小么大儿(通州话:孩子)的开开眼吧!”
许三儿笑着说:“小兔崽子,你干吗?我知道平常我管的你们紧,你们心生怨恨,今天借着你五叔的手摔我俩脆的,你们好解恨是不是?”
扭头对白葆春说:“怎么着老五?我有多少年没跟你玩过了?想当初我师傅也是宝三儿跤场的台柱子,咱们这是父一辈子一辈的缘分,今天咱们是重圆旧梦,舔着脸扑腾几下,让他们也知道知道什么叫摔跤。”
白葆春推让一下站起身来说:“老胳膊老腿的惟恐献丑,辱没了师门,好在没有外人,三哥多多指点吧。”
徒弟们蹲了一圈,两人下了场,二人交起手来,真是闪展腾挪,虎形豹影,动如狡兔,静如处子。白葆春想起师傅和满宝珍当年联袂闯荡江湖,在跤界如雷贯耳的名声,今天和他们的后人们重新相聚,恨不得使出全身的本事,给徒弟们再现大师们的风采。许三儿虽然多年没有和白葆春交手,但他明白这是谁的门人,自然也是不敢怠慢。几个回合下来分胜负,许三儿使出满氏绝技旋风腿,直奔白葆春下盘(腰部以下)扫去,都被白葆春躲过。白葆春抓住许三儿的偏门往左一晃,许三儿借着白葆春的力量,扭过身来拽住白葆春的小袖探进身去将白葆春高高顶起,拧过身子扔了出去,看到这时,六哥不由得为师傅捏了一把汗,就见白葆春腾空之时转过身子双脚落地稳如泰山。
许三儿哈哈大笑道:”好兄弟,你的功夫一点没抽抽儿(退步)”
白葆春也乐着说:“三哥也是不减当年哪!”
二人又斗了几个回合还是输赢不分,皆以气喘吁吁。许三儿摇着头说:“看看咱们俩,摔这几跤,就像六月的狗呼呼的直喘,你说不服老行吗?”
二人的表演早就把围在旁边的徒弟们看的两眼发呆,他们今天真是看见了精髓的摔跤。
两人气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六哥说:“三伯的腿真厉害,这要是我别说躲了,可能就不会走道了。”
“小子,别拍马屁,功夫是练出来的,谁肯付辛苦谁得实惠。我跟你师傅都快入土了,将来就指着你们把这点玩艺留下来,你争点气。”许三儿说。
天色已晚,冷风淅淅,众人穿好衣服往回走,白葆春说:“今天是走不了啦,也没车了。”
许三儿说:“走?走哪去?你在我这呆俩月,省得我闷得慌。”
“那哪成,我没跟老婆打招呼。”白葆春说。
“嘿!老五,你怎么当着矬子说短话?你有人管我没人管是不是?我今儿就偏不让你走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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