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我小心翼翼地笑笑:“我来找我儿子。”
我知道她儿子就是明硕,她是我曾经的婆婆,柴月。
柴月之前一直住在乡下,我跟她不是经常见面,跟明硕结婚之前就见过她几次,那还是在我的要求之下,明硕才带我去的乡下老房子看她。
我记得自己“死”前还给她打过电话,她在电话里笑着说她在乡下一切都好,要我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您儿子是?”我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水递给她。
柴月点点肩头,道着谢双手接了过去,夹带点自豪地说:“我儿子是这里的老板。”
这时前台的小妹浑身带风地跑回来,赶紧把柴月请去里边。
我尾随她们到门口,偷听着动静,果然明硕对待他妈妈还是如此不耐烦。
明硕拍响桌子:“不是跟你说过别来公司找我吗?”
柴月说话磕磕巴巴,很为难:“这不是家里的田被村支书的儿子占了吗?我实在没办法,你爸死的早,家里又没有其他叔父可以撑腰……”
“行了行了,就那块破地的事,你说你都愁了多少年了,我每个月给你打的钱还不够吗?”
“那是你爸留下的,我就当个念想……”
“别烦我了,我这里事情一大堆……”
柴月垂着头带上玻璃门,没忍住眼泪就用手里的围巾抹了抹。
她默然地经过我面前时,我捏紧水杯,犹豫几秒还是喊住了她:“阿姨等等。”
跟我料想的一样,她进城来没地方落脚,明硕向来是能打发她去外面住就绝不会留她到自己家里。
下班之后,我带她回了小公寓。
她双手捏错在身前不肯走进家里,怕踩脏了地板,我把本来备给卓燃的拖鞋拆出来,她才小心翼翼地站到客厅。
我倒了两杯热水放到茶几上,柴月并拢膝盖,只沾坐了一个沙发角落。
她向来如此,经不起很好的待遇,却能承受最差的人生。
我把热水推到她面前,问她:“阿姨你回家的车票定了吗?”
柴月没正面回答,只不好意思地笑说:“劳姑娘你费心了,我打算在城里多呆几天,等到儿子肯帮我把田的事解决了。”
乡下田地的事我也知道,三年前就被他们村强行征用走了,后来才发现被挪给领导儿子私用来开发果园。
“那块地是孩子他爸一辈子的心血,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我不能就这么看着它被人偷走……”柴月说不下去,眼眶又红了半圈。
我抽张纸巾递给她,她忙挥挥手没接,攥起围巾一角揩眼泪,隆起一堆眼角的皱纹。
安慰了她很多,她的心情总算平复点,但晚上铺床要睡的时候,我床头柜的喜帖恰巧掉在地上正面摊开。
柴月捡起来眯着眼拿得老远瞅瞅,忽然一惊:“这结婚的人是我儿子吗?”
原来她不知道自己儿子马上就要二婚了。
我擦着湿发,扯嘴角笑笑:“是啊,新娘子是家大公司千金呢。”
柴月手抖着把喜帖放到枕头上,弯腰到床脚的尼龙旅行袋里掏来掏去,终于拿出个比巴掌还小的破旧诺基亚。
我赶忙去拦她:“这么晚,明总应该已经睡了。”
她呼吸渺乱地自言自语,我听了个大概,听到“云扬馨”三个字,心一下沉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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