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1 / 1）



结束对艾菁的问讯后，师父出来吩咐刘安全，彻底调查一下她的身世。对于情报专业出身的刘安全来说，这任务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一个小时后，便把材料放到了师父桌上。

刘安全提供的材料显示，艾菁是这城市土生土长的人，父母退休前都是大学教授，典型的书香门第出身。艾菁在国内一所985高校念完本科，毕业了出国深造，认识了同在那里的邬安邦。回国后俩人就结了婚，嫁入豪门的艾菁并不想过阔太养尊处优的日子，去军区总院做了外科医生。由于业务专精、医术高明，不几年成了军区总院这所全国知名医院里的一把名刀，并且医德高尚，很会为患者着想，积累了非常好的口碑。医治过的病人提起她来，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要在平日里看了艾菁这些材料，可能会让人对她肃然起敬。但现在正逢碎尸案，挂着一把名刀这样口碑的外科医生，要是碎起尸来，想来也是驾轻就熟。而那些均匀的肉片，不是刀法高明的人也切不出来。

回到家后想着这个案子，我一直不能成眠。越想越觉得蹊跷，越想越觉得恐怖。根据艾菁的交代，我也不相信她在撒谎，但事实摆在那里，自她拜访后，车晓楠就从大活人，变成了一堆碎尸片，如果不是艾菁所为，唯一的解释就是闹鬼了。

生活在现代这个科技发达的社会里，身为一个刑警，说闹鬼这样的话，未免可笑。我们这代人，打小受的是唯物教育，根本不相信世界上有鬼神这些东西。不过说出来可能令人难以相信，在我短短的刑警生涯里，有几个亲身经历的案子，还真是不能用科学或者唯物主义解释。每每想及那些案件，都会觉得后背发凉。

难道这碎尸案又是一起灵异事件？是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在闹腾？还是天外来客的恶作剧？不过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想到了邪教这个事上来。那个叫人看了不舒服的十字架在脑子里不断闪现，让本已睡下的我，忍不住爬了起来。然后打开电脑，上网查那个怪异十字架的信息。

查了半天，终于在国外一个小网站看到相关介绍。在遥远的美国西海岸，有一个叫做圣沐恩教的秘密宗教组织，他们的标志就是一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裸体女人。十字架上定的那女人叫爱丽丝，本是十八世纪末欧洲大陆上众多修道院的一名普通修女，因狂热地致力于女子解放运动，被教会流放到了当时还是不毛之地的美国西部。被流放之后的爱丽丝依旧狂热，发起成立了圣沐恩教，毕其一生致力于妇女解放运动。早在风起云涌的女权运动发生一百多年前就已投身于此，这个爱丽丝颇有些先知先觉。根据史料记载，现实里的爱丽丝会些占星预言之类的把戏，其所到之处都有不少忠实的拥趸，对她崇拜得五体投地。

为了解放妇女而成立的圣沐恩教，听起来颇多浪漫凄美气息，但剥开其为妇女解放奋斗的这层华美外衣，里面却不比这世界上最恶毒的邪教有一分逊色。就跟爱丽丝这个人一样，外表看起来像天使，内心毒如蛇蝎。在爱丽丝的领导下，圣沐恩教秘密地进行着违背人性的邪恶勾当，很多虔诚的信众不明不白地被杀戮。爱丽丝最终也因此被逮捕并处以极刑，斯人已逝影响却还停留，她一手创办的圣沐恩教此后秘密发展，到今天仍有数目庞大的教众，不时弄出一些惊世骇俗的新闻来。网站里介绍了这种邪教的诸多恶行，其中一条牢牢地抓住了我的眼球，就是这种邪教宣扬在人们倒霉的时候，可以采用人祭的方式避邪驱魔赶走霉运。而用来祭祀的人，就是带来的霉运的那一个。祭祀的最终完成是要通过割取死者身上的肉来画一个十字。

车晓楠不就是被杀害后用尸体画了一个十字么！艾菁不也跟爱丽丝一样，外表美得像天使么！这绝不会仅是一个巧合。我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也不管已是夜里什么时间，给师父去了电话。听了我的汇报，师父虽没跟我一般激动，也承认这一发现振奋人心。

是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大家便从针对圣沐恩教展开了讨论。我把头天刘安全弄的那一沓关于艾菁的材料翻了出来，说邬安邦和艾菁在国外留学时，同在一个城市上学，而那个城市正是圣沐恩教的发祥地，到现在仍然有众多的教众。在那呆了几年的邬安邦夫妇，很有可能也被吸纳为其中的一分子。

宋廉教授听后，马上就提出不同意见。宋教授是个博学的人，脑子里装了很多这方面的东西。他对圣沐恩教也有过耳闻，那只是一个争取女权的组织，和邪教挂不上钩。在看了我查的那个外国小网站后，对上面所说情况的真实性表示怀疑，因为那只是个人主页，所有消息的来源都有点杜撰的意味。

孙爱萍警官对邪教方面的事情研究不多，只是觉得从邬家查出来的十字架和那网站上的一模一样，这中间肯定有些关联，站在他的角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王爱国和刘安全则在大家讨论时，抓紧在网上忙活，七嘴八舌的讨论快要结束，才说他们大致弄清了的情况。那个圣沐恩教确如宋教授所言，主要是个争取女权的组织。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发展壮大之后，也出了一些败类，专干些奸淫掠杀的勾当。

师父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听着，大家对这事的看法莫衷一是，邬家藏着十字架，艾菁像圣沐恩教的发起人爱丽丝，艾菁是有真才实学的人，邬安邦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各自发言的焦点都不一样，对问题的解决也就没有太大帮助。

到后来，焦点集中在了车晓楠给她的那张光盘上来。根据艾菁的交代，她们约定的光盘，是车晓楠和邬安邦的，但艾菁拿到的那张，里面有很多别的男人，唯独没有邬安邦。车晓楠这么做的目的不得而知，但要能把那光盘找来看看，对案子说不定有极大帮助。

我们决定再一次审问艾菁。在留置室里呆了一夜的她，挂着厚厚的眼袋，比头天晚上看起来憔悴了很多。她依然保持着特有的优雅，师父在开始正式问话前跟她简单寒暄了几句，她既不惊慌也不抱怨，看上去心如止水，颇有处变不惊的风范。

“你们夫妇俩信仰圣沐恩教？”师父并没有一上来就问光盘的事。

艾菁摇了摇头。表情还是那样平静。

“那你们家里怎么会有圣沐恩教的圣物？”

“那是在国外念书时，朋友送的一个纪念品。”她居然笑了一下。“我们学校所在的地方，是圣沐恩教的发祥地，周围很多朋友都是教徒。”

“那是个什么宗教组织呢？”

“就是一群争取女权的人。”

“听这个教在遇到霉运时，会用人祭？”

“没有的事。”艾菁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你们是在网上了解的吧。圣沐恩教只是一个争取女权的组织，倡导的是对全人类无差等的爱，真正信仰它的人，怎么可能去做人祭这种惨绝人寰的事。不过龙生九子各有所好，耶稣门下出了犹大这样的叛徒，我也看到过报道，一些人打着的名义干些罪恶勾当，给那个教的声誉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说到圣沐恩教时，艾菁多讲了几句。

这一席话让师父忘记了下面的问题。师父打量着艾菁，想看清对面这个女人疲惫的外表下究竟装着一颗怎样的心。但他不能看穿。她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即便很可能被定为碎尸案的凶手，对她的心态影响，看起来也微乎其微。

在师父打量她的时候，艾菁并没有感到不自在，一言不发地看着师父，目光柔和而坚定，既不胆怯也不张扬，以至于竟让师父败下阵来。师父收回了在这种情况下从来不曾先收回的目光，朝王爱国要了支烟，稍微有些焦躁地点燃，深深抽了一口。

“你不像是杀人凶手。”师父长长地吐了一口烟，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谢谢你。你是个好警官。”艾菁的话依然平淡，听得出来她的赞许之情。

师父苦笑了一下。“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和邬安邦的指纹会出现在塑料袋上？”

“这个我也不明白。你们给我看的那个塑料袋，我是第一次见到。我那天晚上去了车晓楠家中，昏睡了一整夜，如果期间有人想要采集我的指纹，应该非常简单。至于邬安邦的，这人四处留情，要得到他的指纹不难的。”艾菁倒是来帮我们破案了。不过话说回来，客观地讲，她说的合情合理。

“昨天你说过要跟邬安邦离婚，但你刚才的话里，听出来有点维护他的意思，这里面的缘由说来听听。”师父是个善于捕捉细节的人，不会放过一个破绽。

“刚才说那些也只是推测，谈不上是对他的维护。我跟他的关系早就破裂了。但他家有权有势，我的离婚申请法院一直没有受理。婚虽没有离成，俩人已经分居很久。在各自的世界里生活，各行其是互不干扰，基本形同路人，我没有必要去维护他什么的。”说这些事，艾菁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哀怨的神色。

“你昨天说的那张性爱光盘，在哪里？”师父终于提到光盘了。

“在我父母家的保险箱里。”艾菁回答。

“好，我这就叫人去取。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想冤枉一个好人。如果你真的无辜，我们自会还你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