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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 梨园行 下(2 / 2)

但此一刻,有突然横空一道银线拦来!

张可阳回头一看,正是赵老头。他收回银线,瘦弱的双手想撑起身子,但又落空,于是银线又搭到边下静立的木人上。那木人经其操纵,竟走到身边将他搀扶起,安稳得像久远的山峦。只是一口鲜血却再吐了出来。

他似全不在意,手一抹,铮然缓缓地道:“张门主,吾犹未败。”月光中夜风也带动他花白须发,那么轻静,是披在他身上亘古的亮与白。花夜雨泪便滑下。

众人几分不忍,可看赵老头架势,知道劝解定也无用。颇有窃窃私语,一口气暗叹:主人家尚未开口,我等何以?

张可阳双目微紧,也道:“你已内腑受创,远非我对手,奉劝阁下勿意气用事了。”他一瞥赵老头身旁木人,笑道:“莫不是想凭此胜我吗?你未伤时仍非我之敌,《伐檀经》再奇巧也不如活人,阁下慎之为好。”谁知赵老头却听若未闻,伸手胸前便把金击子拔下来掷向张可阳,点穴止血,他只双手抱拳,道:“请!”身形挺直,目光分明决绝之意。二人对视,张可阳微哼一声,终于阴沉道:“是你自找的!”

这时场中升起一阵密密的鼓声来,众人望去,赵笙手中木槌急敲,正是他擂动木鼓。鼓声越见急剧,是楚霸王一段《垓下歌》,赵老头侧脸一看,赵笙脸上青筋暴突,泪亦流下。但他手中的木槌依旧坚定,击击而扬。众人默然,谁也不再言语。第三通鼓敲过,斛斯云也暗自闭上了眼。

鼓声骤止,赵老头大喝一声,猛道:“老夫聊发少年狂!”他银线一扯,木人径直提刀而上,迎面张可阳便劈下。张可阳双掌金芒灿灿,推出一档,竟有铿锵!木人被他拍中长刀,摇摇几晃。赵老头再道:“左牵黄,”木人左手脱节而出,已成了原先的木偶,咻咻射出数枚飞刀,叮叮为张可阳所破声中,“右擎苍”一喊,木人右肩突生一口,银镖鱼贯而出。张可阳防守密不透风,一一挡下。

但赵老头丝毫不予理会,提声又道:“锦帽貂裘,”木人脖颈转动,以银线为引,头颅撞向张可阳。这一击着实堪危,张可阳猝不及防,眼见打在他胸前。

铛!实打实的一击,却发出如此响声,张可阳衣裳一抖,头颅无功而返。众人大呼奇哉,已明白为何赵老头一十八拳对他秋毫无犯了。

“千骑卷平岗。”赵老头五指向后一抓,银线节节崩断,那木人却急旋起来,长刀在外,直作风卷残云,疯狂斩向张可阳!张可阳心中也是大惊,他如何想得到赵老头有此手段,内力急布满全身,接下木人来击。有一番金石铿锵声,他虎躯一震,把木人逼开身旁。但赵老头口中已大声落下:“为报倾城随太守”——

银线再度牵于木人身上,木人身形一转,两手间银线相连,胸腔开阖,几弯银钩已夹在弦上。“亲射虎,看孙郎!”银钩搭弦而发,接连指张可阳眉心而去。

张可阳脑中霹雳一响,他运力震开木人,内息未稳,赵老头这一招于他而言真如雪上添霜,腰间金击子飞到手中,舞的野蜂飞舞,总算勉力招架住。他此时惊撼无以复加,赵老头木人力拼之下,攻势之猛竟连他也险些招架不住,心中焦急,但见赵老头五指银线生风,顿时计上心头。

赵老头面泛红潮,早是忘我,一击无果他无憾色,口中又道:“酒酣胸胆尚开张!”木人随之再度逼身抢上,硕大拳头连连招呼。这木人全身为檀木所制,沉重无比,一拳之威可想而知。众人见张可阳把《金风玉露》的功夫运到极致,对招仍显力有未逮,端是节节败退,不由对赵老头佩服不已。

木人使的是一套与赵老头相似的拳法,讲究一气呵成,拳脚来回中招数用尽,赵老头也有些许不耐。他伤势甚重,内力后续难继,已然捉襟见肘。猛喝:“鬓微霜,又何妨!”木人又生一柄长刀,双刃烨烨生辉,如电光火石劈去。张可阳也咬牙大喝,功力提至峰巅,与木人战成一团。铛!一声脆响裂开夜空,手中双刀不敌二人内力崩摧,折成两截。

机不可失,张可阳拔身而起,扑下迅疾出掌。木人关节不像人身,运转需有间隙时间,张可阳自是了解,这一掌突然发力,赵老头疲惫至极,不及撤回,硬生生便打在木人面上。一声闷响,木人摇摇欲坠,赵老头再不懈怠,蓄力忙将撑起。谁知张可阳铁掌竖起,竟顺势猛地划下,自木人面上直过胸腹,一掌劈在地上,一排青砖应声顿成齑粉!

赵老头一口鲜血随而喷出,身形一晃,银线几欲离手。他脚下一跺,一足陷进砖内,终于稳住。手中再不停歇,大喝:“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木人四肢分崩离析,牵着四条银线便缠向张可阳。张可阳显也内力耗损巨大,一掌使出竟来不及抽身,一瞬给银线缠个结实。

赵老头喜出望外,全身筋骨啪啪骤响,仰天长啸:“会挽雕弓如满月,”人拔身纵起,跃至木人头顶,双手银丝接成弯弓一弦,荡彻脚下木人,头颅飞起,脊骨是一把长剑端架弦上。他单脚控弦如满月,高声喝道:“西北望!”剑尖已将指张可阳面门!蜀系弟子失声大呼,众人也惊得不知所措,这情势必出人命不可。

但“射天狼”三字未说出口,张可阳突的双臂一张,身上银线竟层层断裂,他出手如风,一掌已击在赵老头身上,连人带着一堆木头乱飞出去!赵笙痛呼一声,人跳下台来,张可阳大喝:“艺比未毕,旁人勿近!莫不是诚心要昆系败亡么?”赵笙五内俱焚,一听骤然想到祖父苍老的脸,涕泗横流,再迈不开步子了。

原来张可阳见木人彪悍无铸,却需银线操控,他方才蓄力一掌,几已将木人体内银线韧度消磨殆尽,自己却再佯装为其所缚。那银线经赵老头最后巨力牵引,竟崩断万千,他这当口突袭一掌,赵老头近身之下猝不及防。

“西北望,射天狼?”张可阳缓缓走向倒地的赵老头,“赵之南,你想的忒也衬心如意了。”便是恣肆大笑起来。但这时赵老头口中瞬张,一道血箭突疾射而出,张可阳长笑未罢,已然身中!血箭劲力苍茫,中者内力未聚,直透背而过。

他强忍一口鲜血以作利器,这是众人始料未及的结果!赵老头趁势弹起,一拳便打中张可阳,拳面再转,“得寸进尺”的手法全力施展,张可阳人已抛飞跌倒地上,鲜血横流,绝是败北无疑。

天空黑色的云河刚好游过。赵老头冷眼中装满疲倦,像喃喃只道:“西北望,射天狼……张可阳,你蜀系败了。”

他未再加狠手,自顾捡起那些木偶,一瘸一拐又走到戏台上。“诸位,我赵氏祖孙也从此脱出梨园。有人谋赵某家破人亡,狠毒至我孙赵笙二十余年口不能言,全为这枚铁心木。”赵老头拔起令牌扔向张可阳,“梨园戒律,一是不可折气节、二为不可戕同门,你不答我,是你太明白了。”他喟然长叹,“可也有一条不可违尊长、不可辱师门之约,张门主,便拿去吧。”

座中静谧。他既赢斗戏,却要退出梨园,暗表当年昆系己身皆系张可阳所害,一番巨变眼前,众宾客实在愕然,无一人出言。张可阳此刻拿到朝夕向往的铁心木,与赵老头相视半响,竟也无反驳,只推开要来搀扶他的们中弟子,身子几摇,默默便坐回座中。低首垂帘,不知想些什么。

赵老头又轻轻道:“列尊下,小老儿之前一曲剧目还未唱完呢。”他展颜歉意的一笑,岁月痕迹爬满了脸,却好像孤单的小孩。他是真的老了。长揖四座,他突然有点紧张:“真个抱歉了,私故中断,太愧对诸位,还请海涵则个……小老儿这便再续唱来。”众人心神一晃,恍惚间似就看到他多年来一顿一顿走在巷子里的背影,骄傲而坚定,那时他鬓角才刚染了霜华。

但再定睛,却已是浑身血迹的老人。抛却一派之主,只为赢一场斗戏,不由都说不出话来了。

主座上唐季猛然醒悟,起身急道:“不可!”

“为何不可?”

沉寂中一个青衣男子竹林后绕出来,手中持着一柄墨色的长剑。

斛斯云嘴角泛起波澜,心道:“顾连衣,你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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