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陈瞎子严肃,我也不敢怠慢,双手接了过来,有一种如获至宝的感觉。打开一看,险些喷出一口热血。只见这本书破烂不堪,已经黄得发了黑,封面上用毛笔歪歪斜斜地写了四个大字“天一符箓”,里面的内容更是不堪,毛笔字大一个小一个的,还有不少涂改的痕迹,乱七八糟的,看来这天一道人的文化水平也不咋地,不过还好里面的图案尚算清晰,不然真的就是鬼画桃符了。
“这本书是我大哥当年留下来的……小王儿啊,你我缘尽于此,我也没时间指导你什么了。但是你天资聪颖……哎,总之你尽力好好学吧,说不定有一天你可以把天一道符咒一脉发扬光大。”
听到这里我心理不禁一咯噔:日啊,他难道是在说我也是天才,那我岂不是也要短命了。
陈瞎子继续说道:“不过今日我和你说过的话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不好。”
废话,我才不敢让我爹妈知道我搞这种封建迷信活动呢。想到这里我嘴上郑重的说道:“陈伯伯放心,我一定保密。”
陈瞎子点了点头,继而又忸怩道:“呃…那个…其实你也算是我大哥的传人了,能不能叫我一声师叔?”
我心下觉得好笑,多简单的一件事啊,弄得跟电视里的一样矫情,叫一声我又不会掉块肉。于是我干脆的叫了一声:“师叔!”这一声师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要多动听有多动听。直叫得陈瞎子激动得颤抖起来,嘴里断断续续的就只蹦出一个字:“好…好….”
半晌陈瞎子回过神来,才说道:“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哦,师叔再见。”说完转身欲走。刚迈出一步,陈瞎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且慢….”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想到了陈瞎子的故事中他师傅临终前的两句话,然后又不知道怎么的回头随口就说了出来:“好好过日子,顺便替天行道?”
陈瞎子闻言一愣,呸了一声:“老子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是想说…嗯,我算过你是我命中的贵人。他日如果有缘见着了朱大肠记得帮我问问当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还有就是…….”说道这里陈瞎子停住了,他握紧双全,牙关禁闭,额头上青筋都暴露。忽然他整个人又松懈下来,叹了一口气:“没事了,你走吧。”
我哦了一声,刚走了两步一股热血窜上头顶,回头郑重的说道:“师叔你放心,我相信朱大肠应该不是坏人。如果那个醉汉还没死,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和李…师傅一个交待。”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了,这朱大肠我能不能遇上倒不重要,不过那老君山20年前的事情我从哪里下手去查啊。
陈一山却丝毫没有质疑我的承诺,他点了点头:“我在下面等你消息,到时候烧纸告诉我。”
靠,一句话又说得我头皮发麻。我最后看了一眼陈瞎子那显得有些瘦弱的身影,丢下一句“师叔,我先走了。”便转身跑去。
回到招到所后,父母急切的问我有没有从陈伯伯哪里学到什么。我暗想目前还没有,不过以后就说不定了。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拍了拍被我藏在衣服里的那本符箓,嘴上说道:“学到了学到了,好宝贵的东西啊。”
母亲欣慰的笑了笑:“以后你要好好读书,争取想陈鸿顺那样考到北京去。”
第二天一早我随父母去祭拜了爷爷和奶奶,便坐客车回了家。回到家后我一算时间,寒假还剩下十多天,于是把那本符箓珍而重之的收藏在书柜里,然后拼了老命的在一个星期内把作业给应付了,剩下的日子天天和几个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
直到开学后的一节音乐课,老师放了一曲二泉映月,我这才想起了陈瞎子。算算时间,我们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陈瞎子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言…….
下了晚自习我飞奔回家,第一句话便是:“我爹,赶紧打个电话给姑姑,问问她陈瞎子怎么样了。”
父亲哼了一声:“要打自己打,我不认识你姑姑。”说完自顾自的看着电视母亲在一旁疑惑的问道:“你咋个会突然想起打这个电话啊?”
“呃….”我迟疑片刻,“我有点事情想让姑姑帮我问问陈伯伯…学习上的事。”
母亲哦了一声看了看父亲,随叹了一口气走到电话旁拨打起来。通话结束后,母亲一脸吃惊的走了过来:“陈瞎子死了。”
一听这句话我脑袋便“嗡”了一声,说句实话,我心里倒并没有太多伤心的感觉,毕竟陈瞎子虽算是我挂名师叔,但和他连面都没见过几次,没有什么感情。不过他正如自己所言死掉了,却着实让我吃惊不小。
后来我回到卧室,从书柜了翻出了那本《天一符箓》仔细看了起来,可是我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趣,字写得龙飞凤舞不说,还有不少是繁体的,一句话有好几个字不认识,看得一头雾水。我随手把符箓扔到床下,做起了作业。
渐渐的,我淡忘了这件事情。每天家和学校两点一线的往返,时间就这么慢慢的过去,转眼间又到了暑假。
中午我吃过饭,正窝在沙发上看西游记,突然从楼下传来雄浑有力的呼喊:“磨刀哦,磨剪子…….”我一听便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外面呼喊之人并不是磨菜刀的,而是我从小的好狗友——“肾亏”。
肾亏本名吴德正,就住在我们院子旁边的农行大院,我和他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兼死党。六年级的时候一起踢球他闪了腰,结果他看了电视里的广告,认为自己腰痛是肾亏的症状,于是悄悄去买了治肾亏的某药。一日课间,他服药之时不幸被我撞见,由此他荣获“肾亏”这一威名。而那磨刀的吆喝声,便是我们定下的联络暗号,当年我们觉得有接头暗号是一件很牛X的事情。
我关了电视跑到阳台,向楼下望去,果然看到肾亏瘦小的身影躲在一棵树后探头探脑的向上张望,见我出来还晃了晃手里的一条游泳裤。本来他叫“磨刀…”之后我应该对上“收废书废报…”但是当时那个年代左邻右舍的关系是很好的,真的是远亲不如近邻。我实在不好意思在“亲人”面前如此招摇,于是我呼了一声“马上!”便回头去卧室找游泳裤去了,紧接着我还听到他在楼下骂了一句:“我操,暗号错了…”
和肾亏走在去我们县唯一一个游泳池的路上,他还不停的埋怨我刚才没接暗号,说什么这个东西要时刻谨记,哪怕是到了生死关头也不能忘了回答暗号,地下党都是这么做的。
等到了游泳池,我两都傻眼了。假期里大家一般都不会记得是星期几,恰好今天就是天杀的周五,是游泳池换水的日子。
“你妈妈的,今早我软磨硬泡的才给我妈要了这两块的门票钱。头哥,现在咋个整?”肾亏口中的“头哥”便是叫我了,因为我头稍稍偏大了一点,朋友们从万恶的语文教材中发现了小萝卜头这个人物,于是小萝卜头便成了我的外号。
“我咋个晓得,好热啊,要不我们去买根雪糕吃先?”
肾亏闻言舔了舔嘴,迫不及待的拉着我就走,其间我不停的听到从身边传来一阵阵咽口水的声音。
后来我们一人花了5毛钱买了一只光明雪糕,坐在路边的绿化带上吃了起来。当我手中雪糕才舔了一半的时候,听见身旁的肾亏说道:“我们去金沙江游泳嘛,太热了。”我回头见他拿着一根光溜溜的雪糕棍边舔边看着我,我连忙张大嘴几口把手中的雪糕啃完,冻得舌头打颤(不是我夸张,肾亏这货小时候十分恶心,经常抢我的东西吃,连我嘴里嚼着的泡泡糖他都要分一半,更别说我这半截雪糕了),含糊不清的说道:“太危险了,要不去关河吧。”
我们县有一江一河,一条是金沙江,一条叫关河,县城正好处在两江交汇的三角地带。金沙江的水既深又急,县里每年都要淹死好几个人;而关河的水则相对浅得多,也比较缓。
“下河洗澡”对于我们这些小孩子来说可是一项重罪,万一被父母知道了,我们的暑假也就完了。因此,为了防止被熟人撞见,我和肾亏一直沿着关河向上走,差不多离县城都有两三公里的地方,我们才换了泳裤跳下水去。
肾亏水性极佳,一下水后便欢快的碧波畅泳(那几年关河水真的很清澈),而我只敢在岸边相对较浅的地方折腾一下。在河中心得意的叫嚣:“头哥,你不行嘛,你看看哥如鱼得水啊。”我呸了一声:“你嚣张个锤子,老子这叫龙游浅水,你就尽情戏弄我吧。”
我们一会儿在水里打闹,一会儿又上岸追赶。几番折腾后大家都累了,于是在靠近岸边的位置找了块相对平整的地方趴在水里休息。慢慢的有了困意,我转过头正想问肾亏是不是该回家了,却发现他居然睡着了。不过奇怪的是刚才明明是并肩趴着的,他现在头顶的位置却到了我的肩膀处。而且整个人还在缓慢的向着水里滑去。我连忙一拍他的头叫了声:“亏哥醒一醒,二十一世纪要到了。”
肾亏呢喃一声:“还有几年,你……”话还没说完就听他一声惊叫,左脚用力的挣扎了两下,整个人屁滚尿流地朝岸上爬去。我被吓了一跳,也赶紧爬了起来,跑到他身边:“你他M的见鬼了。”肾亏惊魂未定的盯着刚才我们所趴的位置,颤抖的说道:“头哥,怕是真的见鬼了,刚才有人在拉我的脚。”
我一听顿时笑弯了腰,其实我俩经常就喜欢开这种玩笑来吓对方,肾亏刚才狼狈的样子想来也是装的,不过也着实好笑。我正准备出言讥讽他一番,结果一转头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