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成熟的男性微笑着侃侃而谈，坐在他对面的女孩认真听着，时不时惊讶地睁大眼追问些什么。
男人边回答，似乎有些无奈地耸肩，女孩急急摆手更正着什么，然后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他站在窗外的不远处，和他们隔着一道玻璃和三两行人。
这样才对。
在自己身旁只能叽叽喳喳唱独角戏，忍受着他沉默的苏栖，本来就应该被人捧在手上开心地笑着。
总是眉眼温和的男生抿起嘴，后齿紧紧咬着舌头侧面克制住自己快要绷不住的表情。
他预想到苏栖在认清他本质的干涩之后自然会失望离开，只是在那一天来临前，私心地想让这段两人共处的时光拖得尽量长一些。南风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可没想到看见苏栖在别人身旁笑得开心的样子是一件如此难以忍受的事情。
他从没对什么事物产生过占有的欲望，一时无法理解胸口翻涌着的，夹杂着恶意的愤怒，只是用力地咬合上下齿，试图用尖锐的疼痛来掩盖心中的无力感。
苏栖搅动杯中半化不化的冰块，看它们丁零当啷撞击杯壁，心中回想男人刚刚说的话。
“我们家情况有些复杂，我弟弟他从小就不爱说话，高兴不高兴都憋在心里，对什么事都无所谓，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对什么人这么上心。”
“当然我不是说苏小姐你从此要对我那蠢弟弟负责，毕竟他那个三棍子打不出…的性子谁遇上都难免着急上火，只是觉得这些事你知道了会更公平一些，对你也是，对他也是。”
“他其实很喜欢你，”男人临走时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随即勾起嘴角坏笑起来，“不过可爱的女孩子谁都喜欢哟。”
虽然南风从没说过，可她是知道的。
被喜欢着，被珍惜着，被迁就着，自己是最清楚的了。
“苏栖。”
她听到南风在背后喊她的声音，扭头看见小白杨一样的男生身姿挺拔地站在过道上，大概是游乐场人流嘈杂的原因，他脸上带着些隐忍的不适，眼睛里还是初次和苏栖相遇时那种动人的认真。
他喉头动了动，问：“你今天玩得高兴吗？”
“好高兴，”苏栖看着他与周围欢乐人群格格不入的样子，心里自责又感动，后悔没有选些人少僻静的博物馆或者图书馆作为约会地点，忙不迭点着头，“谢谢你今天为我做的这些事，我真的好高兴。”
“你高兴就好。”南风听了她的话，垂下眼睛，声音很轻，“走吧，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然后就结束了。”他想试着笑一下，嘴角拉扯到一半突然没了继续的力气，面无表情地转身朝外面走去。
苏栖被南风带着坐上了鬼屋的双人小游览车，一路上气氛很是诡异，她中途试着搭了几次话对方只是“嗯”“是吗”“这样”地回应着，尽管平时她胡言乱语时也是一样的状态，但现下的南风明显情绪不对劲。
小车路过转角，一具尸体从棺材中弹出，伴着凄厉瘆人的音效在两人面前抽搐着。
苏栖眨眨眼，问：“你害怕吗？”
南风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回答道：“还好。”
她偷偷瞄一眼身旁的男生，他的侧脸在鬼屋绿光的映衬下看不清神色，苏栖犹豫了一下，手指揪着裙摆上的花边，“你怎么了，生、生气了？”
“没有生气。”
“你明明就…”苏栖本来就不是能掩饰情绪的性格，一路低气压不说，又听他这样再三回避，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鬼屋的游览车在临近出口的地方会卡一阵子，造成故障失灵被困的效果，此时伴着牙酸的一声“吱呀”，小车一顿停止前进，苏栖因为惯性往前倾了一下，惊叫一声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
两人沉默着坐在黑暗里，南风似乎不准备讲话的样子，苏栖突然觉得很委屈，站起身翻出游览车就往前走，刚冲出去一步就被身后人紧紧握住了手腕。
“别走。”
“对不起，对不起，”男生低头，握着她的手微微颤抖，他不住地道着歉，“苏栖你不要走…”
她停了脚，没回头。
“本来以为只要你高兴就好了，可今天发现不是这样的，我搞错了，”他很急地解释着，话里颠三倒四，“看见你在餐厅里朝别人笑，我就忍不住生气，气你，也气我自己…”
“我想让你喜怒哀乐都是因为我，”他的表情很奇怪，像哭也像笑，“只是因为我，为了我哭泣也好…哈啊，这么说你会害怕对不对？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也已经厌烦我了。”
“我喜欢你，比你知道的还要早啊苏栖，”男生另一只手攥住自己胸口的衣服，脸上是带着解脱的兴奋，“我跟踪过你，每天上下班的时候，走你走过的路，吃你点过的东西…可这些我要怎么告诉你？我没法让你开心，我留不住你…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要让你知道…”
“谁说我不开心了，”苏栖转过身子，皱着眉，气鼓鼓的样子，“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替我决定这么多事情？”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蠢？”她生气地用手扯他的脸，“被你小心翼翼喜欢着还不知道？我们是恋人！我喜欢你，你喜欢我才叫恋人！”
“跟踪又怎样？很了不起吗？你跟踪你就可以板着脸和我生闷气？”她用力拉扯着，南风忍不住“唔唔”叫了起来，苏栖没停手，一边气骂一边红了眼圈，“我跟你讲话，你也不看我…你凭什么、凭什么说得好像只有你一个人在努力啊，我难道就不想让你开心吗？”
时间估计差不多了，小游览车“嘎吱”一声重新启动向前行驶。苏栖没反应过来，保持着伸手扯脸的姿势跟着小车开始小跑，南风愣了愣，连忙站起身长腿一迈跟着下了车。
两人傻站在举着斧头机械式锄地的厉鬼旁，看着空载的游览车转了个弯驶出鬼屋。
“你你你你下来干嘛，我上车不就好了，啊啊啊啊现在怎么办我不要走出去会被人笑死的！”苏栖看着远远离开的小车，陷入绝望。
“对不起…”南风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突然想起之前男人教给他的事，犹豫了一下，伸手把苏栖抵在墙上，凑近她耳边道起歉，“苏栖你别气了…”
苏栖被这突如其来的壁咚吓了一跳，男生干巴巴的语气里带着些央求，说话间气息扫着她的额头，苏栖立马举手投降，心通通跳着，有些期待地闭上眼。
等了许久那个吻也没有落下来，她睁眼发现南风一脸窘迫地停在她脸前，即使被鬼屋的绿光映着，苏栖也知道他的脸此刻一定通红。
她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真是的。苏栖伸手盖上他睁大的眼睛，笑着啄了啄他发热的耳朵。她上哪儿再去找这么傻的熊熊啊。
到了午休的时间，苏栖飞快地结束手上的工作跑到天台和南风一起吃午饭。她接过男友递来的牛奶，问他：“怎么愁眉苦脸的？”
“早上咖啡店那个男的问你要电话...”
“不是跟他讲了我已经有你了嘛？”
“他很帅气，还会讲笑话，”他控诉地看了她一眼，“你还笑了。”
苏栖噗地笑出来，连忙举手道歉，“我错了，下次一定不笑。”
南风点点头，不去动筷子，提醒苏栖：“奖励。”
自那天游乐园闹别扭之后，苏栖和他约定以后有在意的事情不许憋在心里，坦诚一次奖励一次，南风别扭了一阵子之后慢慢尝到了甜头，对奖惩制度格外上心。
“知道了。”苏栖凑过去，响亮地在男生额头上落下一吻，“还有你也是，没事长这么好看干嘛，我那天听到好几个小姑娘议论你...”
“张嘴，”她越说越发愁，插起饭盒里的藕片不停往南风嘴里塞，“快吃快吃，这些都吃掉啊红颜祸水…”
他费力地嚼着，眼睛一眨不眨望着苏栖，终于咽下去，“我不在乎她们...”
“我知道，”苏栖停下翻找藕片的手，扯扯他头顶的呆毛，“可还是担心呀。”
两人回去的时候，正准备出电梯门的南风突然低头极快地蹭了一下苏栖的唇角，他下了电梯，在门合上之前用口型说，“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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