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夏解正在屋子里做女工,这几日朱远那边就有信儿了,到时去里面看爹娘的时候正好可以把这些衣物带给他们,今年冬天不比往年,要冷许多,便是这样在屋子里生了两个炭火炉子,也抵不住这噬骨的寒意。一双手又红又肿,不过几天时间便裂了好几道口子,里面化出浓水来。
松桅看得心疼,忙放下手里的活计,把夏解冻得通红的手握在怀里“小姐,休息一会儿吧。你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为了不犯困,总吃辣椒,辣椒都吃得快生疮了。”夏解把手抽回来,冲上面呵了几口气,揉了揉“没事儿的,不过是生些冻疮罢了。等远哥哥那里安排好了,我们就要即刻动身的,就怕来不及,我岂不是功亏一篑了。”说罢又拿起衣服来继续缝制。
松桅看得心疼,却又知道自己便是说破嘴皮子也无济于事,现在唯一有用的便是快速把衣服缝制好,赶完了活计,夏解便可安心的休息。
一旁的双双早受不了,把衣服往针线活篓子里一扔,十分不悦地道“干嘛非得做新衣裳?以前的那些拿出来不是可以穿的么?”
“如果有我也不必连夜赶了,当日全被那些官兵给毁了,连一件完整的都找不出来。”松桅说罢不禁摇了摇头“我们老爷一生为官清廉,又从不得罪人,怎么就这么狠心地对待他呢!”
夏解止住她们再说下下“有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把精神放在针线活儿上,也好早些缝好。”被夏解一说,松桅再不说其它的了,一心缝制起来。果然如夏解所料,当日下午朱远便来了。朱远一见到夏解那肿得跟蜜桃儿似的双眼,便心疼得皱眉,斥责起松桅跟两位妈妈“你们是怎么搞和?竟让主子来做针线活。”夏解忙拉住他“你别动怒,是我硬要缝的,况且两位妈妈已经尽力了,她们本来也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使,这会儿陪着我熬夜我已经心里过意不去,若是你再责骂她们,你让我如何自处?以后再不敢吩咐她们做事,就怕连累她们还要被主子骂。”朱远知道自己是如何也贫不过她的,便住了嘴。
带了她去偏厅里说正事儿。松桅上了茶便退了出去。夏解方坐下来便迫不及待地问“打听得如何了?我何时能进去见我爹爹?我的衣服不宙缝完呢,能不能缓几天?”
“解儿,你别激动,我已经打听到姨父他们的去处了,是被关在浣衣局里一座废弃的院子里,暂时无性命之忧,只是日子过得苦了些,但我也已经找了熟识的人去疏通,相信很快就可以进去探望他们了。现在首要的是你需要休息,看看这又眼都肿成什么模样了。”
“我不打紧,什么时候能去探望我爹呢?”若是外面的牢房不过是多塞些银两,这竟是在宫里,就不是银子可以解决的事情了。虽然朱远一脸肯定地说没问题,一定可以进去探望父亲,夏解一颗心仍旧安定不下来。
这件事情一定没这么容易。
但朱远也是尽了最大努力了,她也不好再强人所难得寸进尺地再要求什么。便装做一副安心了的模样,拉着朱远“远哥哥,我替爹爹做的衣服,也不知合适不合适,你跟爹爹的体型身高都十分相似,不如你帮我比比尺寸长短如何?”
朱远倒是一副不大愿意的模样,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就勉强帮你这一回吧。”
夏解可没觉得他会反对,拉着他便往对面的房间里去。夏解给父亲缝制的衣服已经快好了,只有袖子的边还没接上,夏解用针细大体固定下来,做出一个大样,拉了朱远比划。
朱远长得人高马大,用现代的计量尺寸来讲,足有一米八多,而不足一米六的夏解伸长了脖子也够不着,硬接着朱远去到外面,让朱远站在台阶下面,她站在台阶上面,这才勉强平衡了些。
长短肥瘦都十分合适。
“不如我穿上看一看吧,这样比来比起也看不出什么效果,还是穿起来效果更好些。”朱远提议道。
夏解也赞成,便让朱远往身上套。
朱远将衣服身上,左右看了看,眼里流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突然一本正经地对夏解道“什么时候我能穿上你亲手为我缝制的衣服?”
夏解并不是感觉不对朱远对自己的意思,若他们并不是亲戚,而且还是二代亲,她一定会选择他,他真的是一个好男人,值得任何一个女人托附终身。只是……她们既成了表兄妹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忙笑道“你家这么有钱,要什么样的针线活儿找不到?你看看我缝的这个,歪七扭八的,难看死了,你堂堂朱家大公子,若是穿着我这手艺的衣服出去,你不被讽刺我都羞死了。”说着把衣服从他身上拔下来。
朱远不肯,抬起两只胳膊让她完全够不到。夏解气呼呼的去拔,整个人都快挂在他的身上了。
原本是温馨笑闹的一幕,但若是被有心人瞧见了,却就是另外一番含义了。比如说此时房间里已经停止缝制衣服的双双,又比如说此时站在院门口,一副活要吃了夏解骨头都不吐的王宏。
然众人的焦点却浑然不知。还是松桅见他们在外面闹得久了,担心着凉,出来要叫他们回房间里去,才无意间看到了院门口忤着的人。
连着对夏解使了两个眼神,夏解才注意到。忙收住正要朝朱远扑过去的姿势,冷哼一声,道“你最好是在我回来之前把衣服乖乖地脱下来,否则让我自己动手,事情可就没那么 简单了。”
朱远亦看到了院门口的人,大有一股“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架势,亦不甚友善地瞪了门口的男人一眼,从鼻孔里哼出一声气来,转身回夏解的房间里。
门口的人冷着脸走进来,夏解忙堆着一脸谄媚地笑去迎接他“王公子,好久不见了。赶快进来坐吧。”记得上次不欢而散,夏解以为他再也不会来了,没想到他又来了。不过对于他上次离开的原因,夏解到现在都仍未想清楚。
王宏的衣裳素来穿得淡薄,今儿个的衣服也穿得很少,里面只着了一件深紫色的袍,上面绣了似鸟非鸟的图案,外面的白色貂裘正好将上面的绣纹挡住一半,只若隐若现地看到一些。
夏解稍有疑惑,王宏并不像是会穿这种花绡衣服的人,从他的房间布置就可以看得出,他应当是喜欢简洁风格的。
怎么突然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夏解心里虽奇怪,但也没有多在意,只心里发笑的想“莫不是这个人平都是装做一本正经的模样,其实是个闷骚?”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就笑了出来。
王宏狠狠地白了她一眼,夏解立刻住了笑。
“松桅,赶紧去准备茶点来。”说罢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宏身边,自然地把他引到偏厅里。
王宏心有不甘,为何那个男人进的就是她的闺房,而他只落得进偏厅的地步?心里不服气终归在心里,脸上却仍是一派镇定,若是让夏解知道自己在为这种小事吃味,恐怕她要当场笑得在地上打滚。
王宏解掉外面的披风,夏解赶紧伸手红肿且长满冻疮的手去接住,在伸手时仍是注意地把手背朝下,虽然施之皓并没有什么好在意,但就是有种不想让他看到的想法。故意掩盖反而更容易惹人注意,比如此时夏解故意不露出手背反倒惹得王宏怀疑,抓住她的手用力一翻,立刻出现一双红肿化脓的手,脸色当即冷了一半“这是怎么弄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便浮现出方才披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的衣服,为了替那个男人弄衣服,双手才冻伤的么?而那个男人却浑然不知的模样,不但如此,还做出一些故意逗弄她的事情来。
真不知她为了这样一个男人,不禁大了肚子……肚子……王宏的目光不禁往夏解的肚子上似有似无地瞄了一眼,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慕容凛的还是刚才那个男人的?
若是慕容凛的……
但如果是方才那个男人的……王宏的眼底不禁浮现出一丝厌恶之色。
夏解僵硬地呵呵笑着抽回自己的手“我手一到冬天就长冻疮,只有你们这些富家公子才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可……是不是很恐怖啊……”夏解一边把自己的丑手凑向王宏,目光却落在了王宏衣服的花纹上。
这图形……貌似是鹰吧!
夏解虽然对这个时代不甚了解,但也知道鹰是仅次于龙的灵物。一般人是不能将其缝制在衣物上的。
王宏公然这样穿出来……难道是……
夏解在心中揣测,眯眼一笑“你这衣服上绣的是燕子吧,可真大。”连夏解都想在心里鄙视自己一回,什么动物不好比喻,竟然把这么一只栩栩如生的鹰比做燕子。
果真见王宏脸上的表情一僵,眉锋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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