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福突然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正在一筹莫展之中,小皇子身边的太监提着食盒来了,说是主子让他来致歉的。
是因为将她出卖,过意不去了吧?
小孩子心思,以为拿吃食哄哄,她就能好了?
齐福无奈的摇了摇头,不经意间,视线落在了红木雕花食盒之上,眼神逐渐深邃起来:“这或许,也是个法子……”
晌午一过,莺语便提着小姐准备好的食盒战战兢兢地向天牢走去。
既然小皇子觉得亏欠了齐福,她又不能出这紫烟阁,就让小皇子作保,莺语代替她到天牢中看望六郎好了。没想到这招还是不成,就算亮出了小皇子的牌子,守天牢的兵丁依旧不让莺语进去。软磨硬泡,看在小皇子的份上,最后,人不可进,只同意将食盒带入。
莺语走时,隐约觉得这天牢有些不对劲儿,似是看到了皇上的御前侍卫李九的身影。奇怪,他一向与皇上如镜身影形,那是寸步不离主子的。今日一早,为了抓小姐守了宫门,晌午刚过,他又来了天牢,难不成……
莺语猜得没错,此时,当今圣上景誉正在天牢之中。
昏暗的光线下,整个天牢安静得骇人。
似乎那些待死之人进入天牢后,早已失去了生的心念,连话都不惜得多说半句。
“苦熬六年,你为的就是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吗?”皇上立于牢房之内,背对着坐在角落中略显落魄的男子。
“胜国没有我,不会亡国,天下没有我,不会大乱。”打算回到大君之时,他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阿福没有,她会伤心的,这一次我定不负她。”
“萧赢,你可有想过,若是你在我大君国有何闪失,就算两国没有即刻交战,也将世代敌对下去,永不交好,这真的是你我作为一国之主,愿意看到的结果吗?”
当年,先祖打下江山,遣胜国皇子入大君做质子时,景誉只是王府中的世子而已。胜国的国力也是在他登基后,一点一滴逐渐壮大起来。而那时,六郎因为齐福之事,早已下落不明。从此,胜国与大君两国的关系急转直下,一触即发,这也成了景誉的一块心病。
角落中,隐在阴影之中的六郎却是淡然一笑,反问道:“不提江山,不提阿福,但说当下,你肯放我走吗?”他知道,自己一旦落入大君人的手中,怕是难以脱身了。
“若,朕放你走呢?”
当六郎极少透出疑惑的双眼与景誉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交汇之时,仿佛某些千古疑难题,瞬间解开了,通透了。
齐福这边见莺语能将吃食送进天牢去,也是动了心思,日日变着花样的做吃食,也不多做,一日一点心,只求得到牢内人平安的消息就好。
第一日,送了木瓜芋糖水。
六郎拿在手中,浅尝了一口,木瓜软糯清甜,妖芋丝有些韧性,橘色与乳白之间,糖水晶莹透明,熬出了淡淡的粘汁来,多了分甜蜜之感。再见妖芋丝一小团一小团的,中心打结,飘在糖水之中,这道甜品倒是十分诗意。
让六郎想起一句诗来:“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想着齐福这般用情至深,不禁又多喝了几口。
第二日,齐福命人做了桂花豆沙糯米糕。
砖红色的软糯的红豆沙做得细腻,入口格外甜蜜,还带有淡淡的桂花香气,与弹牙的糯米糕同食,让人欲罢不能。
而一想到主料中有红豆和桂花这两味,六郎便瞬间明白了齐福想要传达给他的心意:“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阿福是想用红豆来喻相思吗?
想到这里,六郎的脸上不觉挂上一抹笑意,忍不住多食了几块。
第三日,齐福吩咐御膳房做出了她最爱的“酒酿圆子”。
以糯米制出的酒酿醇香,味浓甜润,米白色的汤汁中漂浮着小圆子,饱满诱人,且粒粒有馅儿,一口下去必是十分软糯香甜的。本是绝味的甜品,而收到这碗酒酿圆子后,换来的却是六郎长长的一声叹息。
对着这碗吃食久久,终未尝一口。
第四日,送点心回来的莺语一踏入紫烟阁,仿佛被人下了缄口令般,一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如今却没了声音。
“莺语,点心可送去了?”坐在桌前同食酒酿圆子的齐福问她,莺语回答得也是吞吞吐吐。
“送……送去了。”
“还是没见到他的人?”
“没……没见到。”莺语握食盒的手紧了又紧,想不开口,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她突然跪了下来,“小姐,我今天送去时,夫子大人已不在牢中了。”
“他怎么了?”齐福惊觉起身,一时六神无主。
莺语一咬牙,将事情告诉她家小姐:“见人不在,莺语就去打听了,说是今儿个一早,他已起程……回胜国去了!”
得到这一消息,齐福却慢慢平静下来。
那种平静让人愈发的不安。
之后,齐福亦如往常,到了去千秋院请安的时辰,就去请安,一日三餐,也是照常享用无半点不同。似乎离开的,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入夜后,夜深人静之时。
宿在外殿的莺语摸黑起身,欲到内殿之中,帮她家小姐掖掖被子。手触到被子一角儿时,感觉到齐福在隐隐的发抖?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无论莺语如何唤她,齐福都没有回应。正在担心之时,只见齐福微微耸动的肩膀慢慢变为剧烈的抖动,莺语不敢大声叫她家小姐了,而是轻轻将齐福搬过身来。
转过身的齐福正以手臂遮眼,莺语看不清她的表情,借着淡淡的月光,可见她脸上依稀有泪痕闪现。
“小姐,有什么事就和莺语说吧,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
听莺语的话中带着哭腔,齐福慢慢放下手臂,露出一双哭肿的眼睛。
“莺语,我有想过他会走,我是想让他平安的离开大君的。一整天了,我告诉自己,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可是……”齐福的手握成拳头,重重的锤在自己的胸口之上,一下一下的,似乎身体的疼痛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可是我不知道,亲耳听到他离开大君,心会这么痛,痛得我根本承受不了……”
莺语赶紧握住那只挥动的拳头,不让她再伤害自己,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劝慰她满是疮痍的心:“小姐,小姐,不要再打了。”
“他走了……他真的走了……”带着她的希望与爱意,一走了之。
这一走,也许就是此生永别了吧!
整个晚上,那些曾许今生的誓言一遍遍的在齐福的耳边回响,竟犹如昨日那般真切,让她无法遗忘。
翌日,朝中颁布诏书,齐福郡主与景宏小王爷大婚之日就定在三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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