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发慌,看了看太后,见她没有怒色才安心些。
坐我对面的琳依嘲讽看我一眼,嗤笑道:“锦贵人太过天真,募捐?也要那些高官达贵肯才行?朝中一品大臣一年奉银也不过区区千两,若真是捐款,那他们捐多少才好?多捐了不符合俸禄便是告诉别人自己有贪赃枉法的嫌疑,若是少了便又不符合身份,这样左右不是人的事他们不会去做。”
琳依的说的话糙但理却不粗,这样百害而无一利的事他们权衡后自然不会去沾。
琳依略略思索,道:“臣妾愚见,财不从官取,那便从民取!增加税收,尤其是江南富庶地带,这样几月便可让国库渐渐充裕。”
我恍然摇头:“大清入关之初,百姓怨声四起,如今稍稍安稳便又增加苛捐杂税,到时反而会激起民愤,效果适得其反。”
琳依瞪了我一眼,双手一摊:“左右都不行,那锦贵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我狠了狠心:“既然开源不行,那我们节流!”我起身,俯身下跪,朗声道:“臣妾愿意捐献所有财物、每月所有俸银皇上解眼下之急。”
皇后眉眼一挑,尽是不屑。
恪妃看了我一眼,也随我跪下,“臣妾愿效仿锦贵人,捐赠所有。”
随后庆嫔、涟如、玉影皆跪了下来,皇上终于搁下手中银筷,望了一眼庆嫔,怜惜道:“地上冷,起来说话。”
庆嫔摇头,“臣妾以为锦贵人的办法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臣妾自始至终都认为水滴穿石,所有事情都不可能一朝一夕完成,臣妾不懂什么社稷大业,不能为皇上做什么,唯有如此。”
皇上听此沉默不语,倒是皇后按耐不住,轻笑道:“锦贵人倒是好笑,就凭你们的财物能解救多少百姓,一个?两个?锦贵人、玉常在、如常在年纪尚幼,不懂胡闹也就罢了,恪妃、庆嫔这样的老人也跟着不懂事起来了。”
恪妃并不看皇后,只是凝视皇上,慢慢吟道:“‘唯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臣妾能做的只是这些。”
皇上眉心微微一跳,也看向恪妃,面上全是感动之色。
皇后不满,轻嗤一声,冷冷道:“南蛮子只会如此腔调,真是让人作呕。”
太后横眉看向皇后,怒道:“皇后位极中宫,此等言论竟全无半点分度!”
皇后见太后动怒,难免讪讪,便黯下脸上,低低回了一句:“皇额娘教训的是。”
太后稍稍平息后,看向我等众人,散漫道:“都起来吧,好好的一顿饭,都跪着做什么。再说了,天下再困难,朝廷也不会不济到需要你们的财物来平天下安危……不过锦贵人之言,哀家很觉得可行,节流在当下倒是一个很好的办法。”说完,看向皇上:“哀家稍后会以皇太后的名义下道懿旨,要内务府合理减少宫中一切用度,一切设宴能免就免、穿着、摆设皆戒奢华,至于嫔妃们得用度…….减半吧,以及宫人的俸禄都减半。”
听此,不少人皆怒而不发,却还不得不躬身道:“太后英明、皇上英明。”
皇上看了看依旧跪着不起的我们,温和道:“都起来吧!”
我们这才安心起身,皇上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向我扯出一个微笑,复又扫到恪妃身上,由喜转忧,最后却是惶惶不安。
琳依听到用度减半已经不满,如今看到皇上对我露出喜色,更是嫉妒,索性大着胆子说着:“臣妾不懂,若是说增加赋税会增加民间怨声,那减少宫中用度何尝不会让皇宫人心惶惶?我们身为皇上妃嫔,为天下、为皇上出力自然责无旁贷,但宫女、太监们呢?他们大多出身包衣,本就疾苦,若是减少他们的俸禄,必然会让他们力不从心。”
太后冷冷一笑,扫视宫中众多宫人,问道:“你们会力不从心么?”
一屋子的宫人齐齐跪下,同声道:“奴才奴婢不敢!”
太后满意点头,琳依轻轻自语:“太后这与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有什么两样。”
话虽小,无奈殿中宁静,到底还是落到了众人耳中,太后重重搁下苏沫儿刚奉上的猴魁贡茶,冷冷道:“敏贵人越发胆大!既然敏贵人不服,那哀家便再下一道懿旨好了,整个紫禁城只是你住的延禧宫用度如前,宫人俸禄不减,不知哀家这样做,敏贵人是否满意?”
琳依涨红着脸,几欲哭了出来,忙跪了下来,哀诉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太后息怒。”
太后却不看她,径自叮嘱庆嫔、恬嫔、宁嫔等人多吃点。
琳依眼中蓄满泪,转向皇上,娇嗔一声:“皇上!”
皇上不忍,便向太后求情:“琳依向来如此率性,有什么说什么,皇额娘别与她置气。”
太后只当没有听见,让苏沫儿替我夹一筷子菜,和颜悦色道:“哀家见你如此反复病着,很是心疼,放在你眼前的几道菜听人说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别辜负哀家一片心意才好。”
我见眼前摆放的都是:清蒸玉兰片、鲤跃龙门、芙蓉炒菜、什锦套肠,便知月奴没少用心。
我点头,太后旋即淡淡一笑,
琳依心自不甘:“奴婢知道自己以下犯上,太后怎样责罚,奴婢都无话可说。”
皇后瞄了一眼琳依,忽然勾起一笑:“皇额娘,儿臣觉得敏贵人说的不无道理,您如此做,宫人大多都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人人都有怨言,只有敏贵人敢说罢了,再说宫人们每月那几两够干什么呢?十几个奴才一年的俸禄还不够儿臣做一件普通的衣裳呢、一顿膳食呢。”
太后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皇后竟未察觉,还絮絮说着:“敏贵人的阿玛乃是户部尚书,自然是大贵之家,别人不敢说,有敏贵人稍稍劝说,千两不在话下,这样总好比苛刻宫人俸禄要强。”
琳依忙点头:“国家有难,阿玛一定不会推辞,奴婢保证阿玛可以为皇上捐赠千两。”
涟如听此不禁冷笑起来,“刚刚敏贵人还说什么捐款是件左右为难的事,怎么这会儿巴不得自己阿玛做上呢?如您刚刚所说一品大臣一年奉银不过千两,那千两白银岂不是要耗尽尚书大人一年份银,哦,倒也不怕,毕竟是户部尚书,掌一国之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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