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下面的繁杂冲天,上面却安静的连微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到。
这里只她一人,夜初涵还是那一身白色紧身绒裙,裙子刚好到鞋尖那么长,衣袖却只遮住了胳膊,留下一双白皙的手臂,然而手上也带着白色绒皮长到手肘的手套。
她负手而立,淡漠的看着下面的场景,无喜无悲,水紫悠然的眸子平静无澜。
凉凉的微风吹过,吹起了她的衣摆和服饰上的白毛绒带子,飘飘然如仙。
后面突然出现一个紫色眸子的女子,她只看到夜初涵负手而立,微风吹起她的发丝与衣摆,飘飘欲仙的背影,那淡然之息好似一个看破世间红尘的仙人,俯瞰天下。然而那紧握着的手,哪怕带着手套,却还是让她感觉到那手握得把青筋都暴出的那般紧。
她突然想起一句话:高处不胜寒。
明明是带着温暖之意的微风,吹过伏尸千里依旧有不少生命倒下的战场,吹过那一片高林中的人……却无故的让人害怕。
甚至有一瞬间,她宁愿下去面对那群杀红了眼分不清敌友的人,也不愿独自站在这儿。而也就是这一瞬,她才明白之前大王一直说的‘一览众山小’‘站在高处,不仅要承受那巨大的权势,还有孤冷与寂寞’……确实,这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或者说……承受……
……
夜初涵紧紧的握着拳头,仿佛只有如此,方能让她继续清醒的站在这儿,而并非冲下去。
从小,她和杉雨的友情可以说得上是如同亲姐妹般。虽然杉雨一直拘泥于规矩,然而她们对彼此的心意却是不止主仆之间。
……
她很想不管不顾,冲下去,护住她,甚至试图劝说,让他们在一起,让两族和解,皆大欢喜。
只是,她却知道,这不可能,她没有天真到那个份上。
她不止是夜初涵,杉雨的好友;更是紫瞳雪狐一族的公主,她享受着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那便要承担起责任。
火蝎一族与他们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开战是在所难免,杉雨他们的事不过是个导火索罢了。
即便此番她退让,让杉雨嫁过去,而化干戈为玉帛,也绝对会有下一次。
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了断。
这是杉雨自己的选择,也是她所能想到最好的开端。
......
她早就察觉了他们二人的关系,所以也曾利用这个试探、利用了杉雨好几次,无疑,杉雨的表现都让她无比满意。
而这个战争,说不定,还有她冥冥之中的推波助澜也未可知。
毕竟,一个月前,她对杉雨说过:“如今你我都已长大,自然明白有些事情无可逾越。那个试图勾引我王兄的卑贱婢女,没有自知之明,落得个飞灰湮灭的下场,亦是她咎由自取。杉雨素来比我更懂这些,怎的如今倒是对那贱婢起了怜悯之心了?”
她这话,可以说得上是变相的警告,这也对后来杉雨言辞严厉不留余地拒绝朱羚有着重要的关系。
但,这是她身为紫瞳雪狐一族少主该做的事,这是她该负起的责任。
因为公主这个身份,她遇见杉雨;因为婢女这个身份,杉雨遇见她。
同样,因为这个身份,杉雨因此葬送一生;而她,也有可能……
所以,她们是同一类人;所以,她们能成为好友……
一切事物都有两面性,往往开端是好的,但越往下走越窄,越坏……
但只要这中途没有愧对于她,她便不会反悔。
因为,这里有她所喜爱的人和事。
……
她记得当初那少女虽好奇却强制板着脸对待自己的模样……
她记得当初少女因她闯祸而帮她扛下罪责……
她记得少女因为她的身份而隐下内心的情感……
她记得少女为她深入他族只为寻求她所求之物,不惜命悬一线……
她记得她情窦初开时也对少女说过,若是有了爱的人,便同她说,她会想尽一切办法令少女与所爱之人相守,可少女却只道一句‘吾之身、吾之命,皆只留于公主与紫瞳雪狐之族’……
她记得……
……
她记得太多,但,在这种时刻,却只能站在这儿,不能出手相助,不能调解,不能服软……
甚至亲自抹杀了她曾对少女说过的近乎可以许诺少女一生幸福的话。
那,记得又有什么用?
还不如忘记……
只是,忘记……且不说良心难安,就单单这二字,就难如登天。
……
凉风忽过,冰冷凛冽刺骨。
此刻单薄白裙衣着的她,很想蜷缩在角落,不看不听,仿佛如此便可,不悲不喜。
但是不能,她必须站着,很淡然的站着,即便冷风吹气她白衣裙摆,墨发随风扬,好似要把她身上所有掩盖的物件都剥离去,让她独自赤裸站在高山之巅,看着笑话。
是的,只有她不动,不抓自己的衣服,它们就不会被吹走,那么她就可以看笑话,看天地间的笑话,看高山之巅冷风的笑话!
但,若是她害怕了,蜷缩成一团护住自己的衣服,只会犹如弹簧一般,助长它的气焰。那么,她自己就成了一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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