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心是向着大晟的”?楚萼不可思议道。
她自然知道他幼时的经历,为自己的国家和亲人抛弃,幼时便流放异地,拼死挣扎出了一条道路才有今天。
见她如是问,他沉默了,眼神暗沉!
此时屋中灯光暖黄,但是怎么也暖不了他周身的寒气!
夜色沉静,压抑,过了好半晌,在楚萼正犹豫着要不要换个话题的时候。
他忽然说道:“我毕竟姓华阳”!
然后他抬首看着她,忽然伸手抚摸了一下她鬓边的头发,沉声说道:“我没办法放弃大晟,你明白吗”?
一片寂静,怔了半天,楚萼愣愣地点头,这种感觉,她怎么会不明白!即便自己的国家和民族已经将自己放弃了,但是自己还是放不下他们!
叹口气,楚萼继续:“那你最近在忙什么?你要在秋猎那天对付成国公府”?
他看着她,眉头一挑,似乎在疑问她怎么知道的。
楚萼耸耸肩:“前些日子,我无意中听到你在部署事情,隐约听出是在秋猎那天对国公府有什么行动”。
华阳赦看着他,恍然一笑,然后道:“所以昨日,你故意言语刺激孟是如,让他在秋猎时跟我比试”?
“如今孟家在京城最大的一只老虎就是孟是如,而他向来视你为对手,所以不论你那天有什么行动,若比试之约能分开一些他的注意也是好的”。
华阳赦看着她,眸中含笑,他轻轻点点头,然后突然伸手,居然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楚萼不自在地偏偏头,故作镇定道:“所以你能把全部的事情告诉我吗?我不喜欢这种一知半解的感觉”。
见问,他沉了脸色,似乎在考虑着如何开口。
一室安静,有虫鸟的鸣声从大开的窗户间传来。
楚萼不动声色地盯着他,耐心地等待着。
过了半晌,他才慢慢开口。
“楚萼”,他抬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关于你父亲的死......”
见楚萼经不住眉头一蹙,他突然心中很不是滋味,于是伸手将她额头揉了一下:“不要皱眉”!
点点头,楚萼微微调整了呼吸,然后镇定道:“你说”!
“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才被孟澈灭口了”!
“什么意思”?楚萼冷然道!
“你父亲的罪名是联合桑雅谋逆造反,但是真正想要联合桑雅造反的是孟澈”!
“你是说,孟澈要谋反,被我父亲知道了,所以他杀我父亲灭口”?
见华阳赦点头!
楚萼睁大了眼睛,慢慢消化着这个消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了。
孟澈造反,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造反!
楚萼皱着眉头前后一思索,是了,要是她自己是孟澈,估计也会造反。
孟家显赫了这些年,在外人看来,如今还是一片风光的模样。但是眼厉的都能看出来,现在的孟家只勉强剩下一个骨架子在那里支撑着罢了。
以前在孟家最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极力提拔武将,几乎霸住了整个朝堂。然而这几年风头悄悄在偏转,以丞相为首的文臣开始崛起,朝中文武分庭,已经不再是孟家的一言堂。
从前孟家掌管着全国绝对的兵马。现在不说孟瑭已经将南部和东部的军权收归,便是北边也有煜王虎视眈眈。五年前孟澈联合桑雅这个“非我族类”的民族打下南舜,虽然拓展了版图,但是却是得不偿失的,先不说南舜被桑雅瓜分去了大片江山,便是大晟占下的一片天地,也极难打理,更有南舜旧部有事没事闹腾一下。本来联合桑雅已经受到了大晟民众的唾弃,现今更加威望受损了。
更有甚者,到了孟是如这一代,孟家更是男丁凋敝,想要再如当年一般牢牢地把持江山显然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作为孟家最是野心勃勃的孟澈,要么就眼睁睁看着孟府衰败下去,要么就破釜沉舟谋个出路。
显然这个孟澈选择的是后者,当初没有尝过权利的甜蜜,孟府还能安居漳水,但是如今已经显贵至极,再让他们衰败下去显然不可能了。
所以这一次他便想着故伎重演,再次联合桑雅,来瓜分他自己的国家,重建孟府的威势。
见楚萼面色几番变幻,华阳赦知道她已经想通了其中关节,于是轻声道:“如果你是孟澈你会选择什么时候动手”?
“当然是明年开春,今年大晟遇到百年难见的天灾,就今年开春后都已经有很多地方闹起来了,等到明年春夏青黄不接的时候,那时节不用说,肯定是民怨最沸腾的时候,必定会遍地暴.乱,那便就是大晟最岌岌可危的时候。虽然这些年孟府的威望已大不如从前,但是底子还是在那里的,届时乘乱孟澈再登高一呼,情状可想而知”。
这时,心领神会,楚萼忽然想到了为什么孟澈要联合桑雅了,于是她看着华阳赦,紧蹙眉头!
“对,这两年西边也缺军粮,军官侵田,征过去的民夫大量逃跑,加之动乱不断,屯田荒废。所以他需要从桑雅补给,桑雅人虽然不堪,但是确实占据着一块风水宝地,这些年粮产丰收,人口增多,正是壮大的时候”。
楚萼点点头:“这样看来大晟却是岌岌可危了”!
间楚萼蹙眉怔怔地出神。
这时,华阳赦忽然问道:“你会希望大晟落败吗”?
楚萼见问,心中一惊,抬首,望着华阳赦。
她当然知道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干巴巴地一笑:“五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只想活着,这些事都已经跟我没有关系了”。
“好”,他轻声道,“等这边的事了结,我便带你回煜州”。
调整了一下坐姿,楚萼缓缓叹口气,面无表情道:“我看这边的事不是那么容易了结了!孟澈在整个西部和西南对大晟形成了半包围之势,向着沣阳推进,他也还是很有胜算的,更何况在沣阳城他还有内应,城外的三大营可都掌握在孟是如的手中!”
“不只是西部和西南,还有西北,”华阳赦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如是说。
“西北”?楚萼惊异道,“西北不是你的地方吗”?
“不全是”。
“什么意思”?楚萼蹙眉问道。
“还有江臣鹤”!
楚萼心头一跳,江臣鹤这个名字她死都不会忘记,她诧异道:“江臣鹤不是你的人”?
沉默了一下,缓缓眯起黑沉如墨的眼睛,华阳赦缓缓摇头!
一室静默,楚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今日听到的消息全都如此惊人!
“那江起澜......”
过了这些天她终于开口问出来了。
他凝神看着她眸中的冷色,回想起这些天她偶尔看着他的时候那掩饰不住的恨意,他知道,这根刺一直埋在她的心底。
他道:“你那日见到的江起澜......不是真正的江起澜”!
闻言,她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就在这时,忽然一支箭风驰电掣从大开的窗户射进来,“笃”的一声,钉在了桌子上,楚萼侧首一看,那居然是一支火箭,包着浸满了桐油的布头。
正在愣神之际,嗖嗖之声突起,无数的火箭破空而来,笼罩住郡主府的上空,有的落在小院内,有的射进了屋子中。
桌椅,门头,床榻,不一时便燃烧了起来。
这个郡主府并不大,基本都是木质结构,不一会便见火光冲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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