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了摇头。
刘思蕾皱着眉头:“娜姆这个名字很耳熟。”
汤臣恍然大悟,差点儿喊了出来,然后压低声音:“娜姆,这家店的帮工。娜姆母女。她们不是请假回家了么。怎么死了?尸体还在地下?”
我冷笑一声:“扎格老板说了假话。”说着起身到柜台摸索了一下,拿起半条带壳子的硬中。拆开烟盒,半条烟丢在柜台上。
扎格老板突然发声:“你们外面嘁咕嘁咕的弄什么呢?”
我看了看众人,确认没问题,走了几步到他房门前,推开门:“没事儿,我找了一盒烟。记账吧。”
借着火炉的一点儿火光,我依稀能看得清,扎格老板仰着头:“呵,记账?能活下来再说吧,我怕我们今晚就会死掉。”
我回头望着扎格老板:“我八字硬,不怕这些。”
扎格惨淡一笑:“是啊,你在最后一个房间。要是到你之前,雪就停了,你就得救了。”
恩?扎格果然在房间听我们说话。我不在理会他,关掉了门。
李月拿着我的吉他,胡乱拨弄着,我走了过去:“我教你弹琴吧。”
难听的琴声,指甲刮擦琴弦声,琴弦摩擦品格的刺耳声,在房间中不绝于耳。
在这么难听的琴声中,汤臣拥着阳金玉:“回去后,我们结婚吧。”
阳金玉楞了一下,伸出手:“戒子呢?”
汤臣给我使眼色:“拉罐丢给我一瓶。”
我拆开塑料包装,看了看,丢给他一罐:“真是不巧。环拉不下来。”俗套的用可乐拉环当戒子的狗血情景,并没能模仿成功。
汤臣松开阳金玉,耸了耸肩:“没有就算了。”说完拉开拉罐。
可乐前前后后被折腾,在压开的一瞬间,喷涌而出,洒在汤臣头发上,手上,汤臣哈哈大笑:“爽!”
而我却在考虑其他事情。大雪之所以没化,是因为雪下得太快太大,又吹大风散热。雪最下层已经结了冰壳。而后备箱中的拉罐都没有冻上,是不是证明,外面温度并没有真的到达零度以下?
汤臣看着手中的拉罐:“angel,也许我们回不去了……”
阳金玉听到并不怎么懂风情的汤臣喊自己爱称,心中触动,眼泪停在眼眶里,似乎再多听一个字,就要忍不住落泪了。
汤臣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拉罐:“今天我一定要向你求婚。”说着,食指伸进拉环里,用力一拉。
这一拉并没有将八字形的拉环拉下来,而是拉罐顶盖拉豁了,把食指划了一个大口子。
双手捏着拉罐,汤臣低着头,额头埋在拳头上,突然抬起头,一把将拉罐握得变了形,猛的扔了出去:“该死的!这是什么鬼地方。我要离开!”
阳金玉搂着汤臣的肩膀,眼泪决堤。
刘思蕾黯然仰起头,忍住自己的泪水。桑叶在一旁发呆,双目无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扎格房间里传出狂笑:“死吧,我也死定了,少一条腿,我能逃到哪儿去?”
屋里,只有阴风,与黑影,还在流动。
越来越黑,仅有的窗户透过来的光亮也微不可见了。众人谁也没说话。三个四个女人,在四张桌子上搭起的简易床上睡着了。
汤臣捂着裹着纱布的手指,发着呆:“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我有些诧异,却没有说话,双手灌进袖口,搂在怀里,靠着桌子腿,坐在地上,睡着了。
半夜,醒了一次,有些冷,于是坐在凳子上,铺在桌角棉被上继续睡,汤臣依旧发着呆。
过了不久,桌子的抖动让我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我慢慢的抬头,借着火光,看见一个人影慢慢的走进了扎格的房间。
一回头,汤臣睡着了。桌子上,只有刘思蕾李月和阳金玉,桑叶不见了。
我急忙冲进扎格房间。桑叶双手拉着铁棍,颤颤巍巍的走着。
我情急之下,一把拉住桑叶,大喊:“你干什么?”
“谁?”一声大喊,把所有人都吓醒了。
几人顾不得什么,衣服都没披上,就翻身下桌子踉踉跄跄的冲了过来。
扎格也行了,双手撑着自己往后缩了缩:“你,你要干什么!”
借着火光,我看到了桑叶那扭曲的面庞:“是他,就是他,杀死所有人的都是他。不杀了他,我们都活不下去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我不能死,我……我要活下去。我要杀了他!”说着拿着铁棍的双手抬了起来。
我一把推到桑叶,抢下铁棍:“现在没法确定是谁杀人。我们也不能杀人。只能等着警察来判断。”
“警察?”桑叶哭丧着脸,眼睛上黑眼圈显得眼眶深陷:“这冰天雪地里,没人会管我们。这里就这些人,如果我们不动手,他就会先动手!”
扎格有些惊慌,又往后蹭了几下:“你凭什么说是我杀的人?我没有杀人!你……你诬陷我!”
见桑叶要说话,我只能大喊:“你别说,闭嘴!”
桑叶却没有理会,大声哭号:“你没杀人?那娜姆母女为什么会死了?”
扎格讶异:“娜姆母女回家去了,怎么会死?你又怎么知道娜姆母女死了?”
桑叶愤怒的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娜姆母女的尸体就在客厅的地窖里!我们生活在两具尸体上。生活在两个可怜的死人身上,生活了大半个月!你还说不是你杀的?这里除了你,没人认识娜姆母女,也不会去杀她们。你这个杀人狂魔,你这个地底下钻出来的食尸鬼!”
扎格猛然间撑起上半身:“我没有杀她们,我没有杀她们!”
刘思蕾拉住桑叶:“桑叶!就算是他杀的人,你杀了他,照样是犯法的。哪怕你确定了他是杀人犯,但是他毕竟没有对你下手,你杀了他,一样被警察捉住,偿命!”
桑叶被偿命两个字惊醒了。只要活下去,只要警察来,那么任何违法的人,都不可能逃脱制裁。
汤臣冷眼看着扎格:“我们不杀你,我们也不能确定是你杀的人。但是,既然你嫌疑最大,那么为了自保,对不起了。我们要活下去。我们要绑住你!”
说完就去柜台找绳子去了。
扎格挣扎:“不,你不能绑住我,这个疯女人会杀了我的!”
桑叶却突然笑了:“哈哈,对,绑住这个杀人狂魔,等风雪停了,警察来了。他一样跑不了。哈哈哈!”
我沉默的看着他们所发生的一切,李月依旧在拍照。
汤臣进来将没有反抗力气的扎格五花大绑。断腿,又被绑住,再也不能有什么作为了。最狠的是,汤臣将扎格双腿紧紧的绑在了床位上。只要扎格想挣扎就会摔下床,在地上扭到腿,疼痛,足以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深夜,再也没有睡意。望着渐渐睡着,以及被刘思蕾拥着睡着的桑叶。
我回头望向假寐的汤臣,伴着扎格屋里低沉的呻吟:“你刚刚醒着。你是故意装作不知道的,放纵桑叶去杀扎格!”
汤臣没有回话。
我又沉默了片刻,才说:“哪怕扎格死了,我们安全了,桑叶却要去偿命。你高兴吗?”
汤臣抬头:“桑叶?我认识她吗?”
那声音,冰冷彻骨。让我如同坠入冰窖。
还是发生了。在这种疯狂的环境中,心理学家一一设想的那些假设统统实现了。懦弱的人变得疯狂。友好的人变得嗜血。失去法律与秩序的约束,每个人心底的嗜血都在沸腾。我承认,在看到雪向娜姆四个字时,我很想冲上去,用燃烧的木棍,捅进扎格的嘴里。烫熟他的喉咙,他那贱嘴。但是我忍住了。
然而不是每一个人都忍得住的。
坐在那儿,拉开一罐可乐,喝了起来,凉意让我忍不住想要咳嗽,却怕惊扰几个女人,只能捂着嘴,低声咳了几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再次睡着了。我的身体真的很差,差到每天都想睡十多个小时。
清晨,大家陆续醒来,去躺在床上,都默不作声。
汤臣也醒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又坐在条凳上,双肘撑着桌子,抬头看着被堂火熏黑的屋顶。
屋里,凉意更甚了。
坐到八点多。我看了一下表,才问道:“汤臣,你把扎格嘴也堵住了?”
汤臣诧异的回头:“我把他嘴堵住干什么,他能用嘴咬死人?”
我惊呆了站起来:“一个受伤的人一晚上没喝水,还被绑的不能动弹大早上起来会不喊喝水不喊痛?”
汤臣不在意:“管他那么多干什么!渴死了最好!”
倒是李月,抬起相机,看了看剩余不到一半的电。起身穿起衣服,快步走向扎格的房间。然而,我的腿睡麻了。根本没法走。只能原地跺脚。
李月拿着相机对着屋里拍了几张照片。靠在门上,默不作声。
刘思蕾拨开脸上散乱的头发:“怎么了李月?”
还没问完,李月回头撑着膝盖,吐了一地。
汤臣这才发现不对劲儿,走了过去扶住李月,望向屋里。
刘思蕾桑叶也起身,看向屋里。唯独只有我,那个位置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几人呆立着,时间仿佛停止了。
感觉到腿不是那么麻了,我才走着过去,适应两步,一个小跑,到了门边,双手扒拉着汤臣和桑叶的肩膀。
那床上,依稀有些火光,能看得清,扎格身上的绳子全都散开了。身体诡异的折叠着。嘴里咬着断掉的左腿的脚掌,腿与身躯形成一个诡异的不规则环形。脚掌撑裂了他的嘴。他的双手,死死的拽着床单。一根铁棍,从他双腿之间插进肚腹中,从喉咙下穿了出来,在穿进他的下颚。穿过脚掌。穿过他的上颚,顶破嘴皮,露出一寸在外面。扎格老板的头仰着,背部下面的床铺,漆黑一片,腥味并不大,臭味却很浓。因为,在死之前,扎格大小便失禁一床污秽。
如果从正上方看,这是不是一个“命”字?
扎格老板死了。这是第六个人。活着的,也是六个人。
娜姆母女,葛马,鬼哥,王仁,扎格老板。
汤臣,阳金玉,李月,刘思蕾,桑叶,最后的我。
第三天清晨,命案增加到了五起六人。没人会再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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