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或许,自己可以瞒着少爷偷偷放这个女孩走。
当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悠子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忤逆过少爷的意思,然而这次,却因为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女孩有了莫名的情绪。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昴的语气很平静,血红的眸子里闪耀着悠子看不懂的情绪。悠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了解昴少爷。
为什么此时的他看起来很……悲伤……
为什么要去在意别人,像现在这个样子永远的呆在我的身边不好吗?
昴突然觉得胸口的某个地方很难受,就像是被人用匕首狠狠的插在了心脏上。他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孩放佛是第一次认识她似得。
昴还记得,母亲第一次带她回来的时候,她身后的那片晚霞,很美。红色的火焰,一直燃烧到天空的尽头,大片的云朵被夕阳染上了血红的颜色,那是比体内流动的鲜血还要耀眼还要温暖的存在。
那也是……他喜欢的颜色。
一切似乎,有了一个最美的开始。
可他讨厌她。
她总是陪在母亲的身边,仿佛代替了他的位置。在她面前,母亲会笑,会哭,会把自己心底的一切都告诉她。这些是母亲从来没有对他所表露的情绪。或许某种程度上,他还是很羡慕她。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从她的身上,他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生气,就好像是活着的行尸走肉,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一天又一天。她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哭起来,又是什么样子?她喜欢些什么?又在乎些什么?
“喂,你过来!”他向站在远处的她喊了一嗓子。话音刚落,他就有些后悔,这样会不会太突兀了?
悠子愣了一下,恭恭敬敬的走了过去,“少爷。”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她……看起来很干净,眼睛大大的,眸子很黑,就像母亲衣服上镶嵌的那颗黑色的珍珠。她的皮肤很白,阳光下,几乎有些透明。真的很想知道一口咬下去是什么样子啊……
是从哪一天开始吗?还是更早的时候,他开始留意她。
后来,母亲疯了,被关了起来,她也是。他会在塔楼下仰望母亲,也会在夜深人静时莫名其妙的想起她。
每一天都那么难熬,难熬的让人想要死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想起她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变得稍稍亲切起来。就连胸口处莫名其妙的烦闷都能被轻柔地抚平下来。
昴不太清楚这是为什么,可是,这种感觉对他而言却不讨厌。
母亲死的那天,家里面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入连仪式。他平静看着众人的追悼,平静的看着母亲入棺,平静的看着与母亲有关的一切在火海中淮为灰烬。没有悲伤,没有怨恨,从内心深处,他甚至感受到了小小的欣喜。
当天晚上,他去找了她。
把母亲安葬后,放她走,然后,用母亲给自己的这把匕首了却自己百无聊赖的一生,这是他给自己拟定的人生。
可是……
“少爷,我想留在这里。”他看到她冲他甜甜的笑了笑,如是说道。
他很恼怒,很生气。他很想大声对她吼道,知不知道她的任性把他面对死亡的勇气击退的一干二净,知不知道她的妄为让他开始对接下来自己的人生手足无措……
那天晚上,他喝了她的血,很苦,很苦,可他就是克制不住自己,怀里小小的身躯似乎还想把他推开,他感到可笑,呵~不自量力,他咬得更深了,为什么我会去在意你,为什么我总是会想你,为什么母亲死后,我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是你……
良久,怀里的人儿渐渐没了动静,他心里一惊,猛地松开了钳制她的手。看到她脖颈上那触目惊心的疤痕,他第一次感到惊慌失措。
喂,你别死啊……
将她抱回床上,小心翼翼的给她包扎着伤口。
是不是人类都是你这个样子的?你是担心我被科迪莉拉夫人惩罚所以才不走的吗?还是说,你和我一样,已经无处可去了?家,已经不是家了,不是吗?
七
他开始喜欢那些带着温度的东西,比如阳光,比如她。
“呐……少爷,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她曾经这样问他,他有点不高兴,外面的世界……为什么要对外面的世界那么好奇呢?像这样永远的呆在我的身边不好吗?为什么要向往?为什么要好奇?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
“是一个比这里肮脏十倍,百倍的地方。”
他说的是实话,但又不全是。这中间还夹杂了一点他小小的私心,小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
家族里面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科迪莉拉夫人对凌人他们的虐待,大夫人对怜司和修的不平等待遇,父亲与叔叔里希特因为科迪莉拉夫人反目成仇……
你看,我并没有骗你啊。
这个地方多好,不用再去忍受那些非人的折磨,不用再去整天绞尽脑汁的算计,他喜欢这份小小的安宁。
可是,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不老不死的生物吗?出生,成长,死亡,这是生命的轨迹,也是幸福,但是被排斥在那个周期外的他们呢?神经绷得越来越紧,迟早有一天会断掉,忍耐到了极限,迟早有一天会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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