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婳看着他,眉梢眼角都像在笑,只有好奇,丝毫看不出来方才被人当场抓住的惊慌:“我很奇怪,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外界传言,百草谷谷主玉无垠善医善毒,却独独对武艺一窍不通,可如今看来实则不然,她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却还是被对方一语道破。
“姑娘身上有风蔌的清香。”玉无垠容颜妖冶,眸底却是波澜暗现,他看了绾婳一眼,这才继续道:“我武功不济,鼻子却还算灵敏。”
说话间,白皙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划过,带起一阵轻微的音符拨动。长长的袖摆如同天上飘动的云一般,此时正轻飘飘地散落在琴的边上,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倒是为他平添了几分谪仙般的绝世风华。
“怎么不弹了?”绾婳身上的寒气此时早已暗暗收拢了起来,姿态也恢复到了素日里的柔和,垂下的眸子掩去了她眼底的神色考量。
玉无垠闻言懒懒地看向她,饶有兴致的模样,在清冷的月色之下,那张绝美的俊脸之上不知何时染了笑意,道:“一人独奏,未免无趣。”
绾婳微垂了垂眸,回想起方才初见他时的冰冷疏离,与对方此刻的温润高雅简直是判若两人,幽深的眸光不禁又深沉了几分,对方的动机她一无所知,最可怕的是,对这个男人,她竟生不出一丝敌意来。
武功有余,深沉较之却显然远远不足。
“绾婳自幼不通琴乐,倒是让无垠公子见笑了。”
为了缓解此时稍显局促的气氛,绾婳微正了正脸色,这才转头看向他,道:“两年前若非无垠公子出手相救,绾婳可能早已成了悬崖之下的无名冤魂,公子于我恩重如山,日后但凡公子有用得上......”
虽然正常来说日后百草谷用得上自己的可能性极小甚至没有,可表面功夫虽显得很多余,却也还是省不得的,这是她的态度。
似乎听出绾婳语气里的严肃,玉无垠干脆抬眸看向她,唇角微勾,一本正经地打断了她:“姑娘说笑了,玉某确是名医者不错,但同时也是个商人。在商人眼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用价值来估量的。”
既然凡事都可用价值来估算,那绾婳方才所谓的无以为报也就是可笑的了,只要对方价值估算得当,便是天大的恩情也未必不可偿还。
医者她倒是了解,至于商人,这话又该从何说起?
“哦?”绾婳闻言一愣,显然对他的话有些意外。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归根究底,世人忙碌,皆为名利奔走,思及此处,试问普天之下,又有谁能说自己与商人的身份毫无关系?玉某虽出世多年,却仍算不得是一个例外。”
“哦?你怎知这世上没有不为名利之人?总有些人毕生呕心沥血,为国为民,不求回报,难道这也是交易,也能用价值来衡量么?”
“姑娘此言差矣,”玉无垠也不恼绾婳言语间的无礼,唇角微牵,转眸看向她,笑道:“这世间所谓不求名利之人,不过是求的东西不同罢了,即便如同姑娘所说,你又怎知那些人求的不是一世清名呢?”
绾婳一时哑然,随即也笑了:“无垠公子的理论自是与旁人不同。”
“姑娘方才是说,将来玉某若是需要,你会回报玉某昔日相助之恩。”听出她话里的无法苟同,玉无垠脸上却无一丝怒气,仍旧带着温润的笑意,目不转瞬地看着她,道:“这句话,可当真作数?”
“自然。”
“不瞒姑娘,玉某对姑娘很感兴趣,想要与你交个朋友,只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便他日相见,也怕姑娘诸事缠身,抽不得空待见。”
玉无垠含笑看着她,眸色愈发温和,又补充道:“姑娘若是答应了,日后听到玉某的琴音,便出来与玉某饮上一壶茶,如何?”
绾婳没有料到他竟然会提出如此古怪的问题,略微迟疑了下,心中虽不解,却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杯子,应了声:“这有何难?”
玉无垠笑着轻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彬彬有礼道:“今夜唐突了,下次如果有机会再见玉某定备好重礼给姑娘赔罪,后会有期。”
说完,他便随即转身,闲逸地走开了。
绾婳这才不由舒了一口气,虽然方才一直在与对方不动声色地谈笑风生,然而不可否认的一点是,玉无垠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因为对方的高深莫测,使得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如此的没有把握。
玉无垠走了,可绾婳还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容色依旧平静得如一汪没有波澜的死水,衬着清冷的月光,泛起寒凉的雾气。
夜风拂过,将这片焦躁的土地,拢在自己温柔的薄纱之中。
她忽然觉得冷,不经意地打了个寒战。
恰在这时,一只异常轻柔的手攀上她的肩膀,紧随着一袭伴有女子独有馨香的松软披风也顿时服服帖帖地披在了她的背上。
她讶异地转身,却撞见一双异常清亮的眸子,如血般殷红的樱唇微微勾起,那人笑得一派天真,也正回望着绾婳,轻道:“是我。”
绾婳一愣,缓缓抬起头,笔直地看向她,问道:“有事么?”
红绫摸了摸鼻子,大概也觉得自己确实来得有点突然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打搅了,公子让我将这个给姑娘送过来。”
将手中的药瓶递给绾婳,红绫刚要离开,忽地想到什么,倏地脚步一顿,紧张地打量了绾婳一眼,问道:“姑娘,你受伤了么?”
伸手接过红绫递过来的药,绾婳顿时了然,垂眸望了眼桌上被握得破碎的瓷器茶杯,又转而看着她还微微有些发红的食指指尖,方才因为失神而捏碎了茶杯,手指确实是受了点儿小伤,他倒是细心。
绾婳抬眸望向红绫略显担忧的神色,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答道:“我没事,替我谢谢你家公子,有心了。”
红绫这才大大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膛,这才冲着绾婳咧唇一笑:“好,那姑娘若没其他事儿的话,红绫便先下去了。”
绾婳点点头,待红绫走远,她这才借着月色,细细地打量起手里的瓶子,瓶身通透晶莹,在月色的照映下竟还有些许朦胧的光芒。
她虽非玉中行家,也不懂得怎样鉴定一块玉究竟如何为好如何为次,可这瓶子触手生凉,即便外行如她,一看之下也知绝非凡品。
她轻轻地拧开瓶塞,顿时一股清香扑鼻的气味便随着微风扑面而来,一时间绾婳只觉得自己仿若置身于百花丛之中,分外地惬意闲适。
倒出里面浓稠的白色液体,涂抹在指尖的伤口上。
这药很凉,凉得连她也不禁有了一阵痛意,轻轻闷哼了一声,好在疼痛过后,伤口便开始有了些许痒意,似乎已经在慢慢愈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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