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止一个个字都说的狠绝,咬牙切齿,拉着我如有神助,在只能容人俯身爬行的隧道里居然一会儿爬出去百米。看来兔子急了会咬人,人疯了各种潜能就被无限激发。
这时候离我和大叔分开,又和夏儿走失,以及碰上宋止,逃出金蚕蛊隧道已经过去好一段时间。但隧道里哪哪儿都是黑的,不分日夜,也不知道外面的莞陶是个什么情况。长岭山谷这地方这么诡异,我只怕莞陶也会遭不测,想到这里更是急得发痒。
又爬出去几百米,别说小孩,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正发愁,前面的宋止忽然停了下来,成了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我推推他,他才终于说话,转身对我道,“你看,我们之前那个做过标记的隧道。”
我一惊,马上接过火折子上前查看,果然是此前在金蚕蛊隧道对面的那个隧道。宋止在上面做的数字标记还犹如新的一般,赫然在我们眼前。
绝望大概就是这样,当头一棒不够猛烈,一点点用恐惧蚕食,直到压垮最后一根神经。
“我们出不去了。”我靠在隧道口,朝里看了眼无边的黑暗汩汩涌出,颓唐地对宋止说,“我不爬了,你走吧。”
这是第二次,为了李嘉轩,不顾一切。可万万没想到,就这么死在这里。这时候唯一的遗憾居然是没有一张纸来写遗言。我要把我所有珍宝异玩都赠给宰相家的公子白子婴。这个和我名字同音,以我是天人,不敢相配,不愿娶我的贵公子。我念着他是个好少年,大人大量的原谅了他。
我把这遗愿对宋止说了,道,“我有些私藏,你有运气出去,帮我交给宰相家的公子。你去求见当今太子,他一定会对你言听计从,帮你完成我的心愿——”我的话还没说完,宋止开始连连冷笑。一脚踹过来,痛的我牙齿打颤儿。
“你要是不想活了,给我滚到前面探路,做点有意思的。”宋止一点没有开玩笑,更别谈怜香惜玉,说着就把我推进他做标记的隧道。我打前,他垫后。
如此只好再努力爬下去,死马当活马医,没路爬出路来。直到力气用光,力竭而死。
但这个隧道给了我不小的惊喜。我们爬了一段时间,风平浪静。又爬了大概几百米,隧道阔然开朗,我们可以稍稍半蹲着。再走不多久,隧道就更为开阔,两边岩壁长长伸展开,我们完全可以直立奔跑,要是有马,驾辆马车也不是问题。
我高兴地直跑到宋止前面,转身面对他,倒退着跑跳,蹦蹦哒哒地举着火折子对他说,“没准给我们碰对路了,这就是出去的隧道!”说完笑得开心,继续倒退着向前跑。
宋止雪白的脸上也浮现出笑,可这笑还没完全展开,就一下子转变为惊愕,继而猛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将我一把摔到一旁。
我摔倒在地,宋止喘气立在一旁。我惊魂甫定,不知道他忽然间这是要干什么。火折子被摔在一边,我匆匆忙忙去拾火折子,这时候才看见火折子照亮前面的道路,眼睛立刻就睁圆了,和宋止一样呆呆看着前方,大气儿都喘不出来。
惊喜过后是惊吓,就像暴风雨前总是宁静的。
前面的路齐齐断开,齐的像人切开的豆腐块,边角齐整。往下看去,深不见底,显然一个深涯。我刚才那一步要是跨出去没被宋止抓住,这会儿,估计已经成了死无全尸。
我拿过地上的火折子,正待感谢宋止,忽然觉得手背痒痒的,好似被千万条细细的线给挠着,拿火折子一照,心里只觉得砰一声,已经不知道恐惧了,疯了一样恨不得把手剁掉。
手上,一只长约五六寸(十几厘米)的红头黑身剪刀尾的长虫,浑身是脚正爬着。我疯了一样把它甩出去,朝着宋止大叫,但话都已经说不清,尽是些音节。
宋止一脸绝望至无奈的笑,立在一边对我说,“你听。”他指着面前百丈悬崖下,我吓得一边颤抖一边听。事到如今,还能有什么更坏?
可事实是,没有更坏,只有更更更坏。仔细静听可以听见从悬崖底传来犹如千万虫蚁爬窜咬噬的细碎声音。
“是百足虫,这悬崖就是个虫坑。”
我惊呆了,不,应该是吓呆了,呆滞地往宋止边上走了两步,“肯定是那鬼小孩孤单寂寞了,喊我们一起来陪她。”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甘心,扯住宋止往回走,“不行,我们回去吧,没准别的地方还有路。”宋止犹如木偶,被我牵着,跑了几步路,绝望从他脸上流露出来。我不免被他影响,但又往回跑了一段路,我也不跑了。
我们的来路不见了。往后是一片浑然天成的石壁,好像从远古就长在这里,长到现在,从没变化过。
绝望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来,卷土重来的气势不可挡。我和宋止又走回满是百足虫的悬崖虫坑边。我气得将手上的火折子朝悬崖上空猛地扔掉,“死就死吧,发发慈悲给你们这些鬼虫子吃顿饱饭!”
话音落,火折子也落。
我一惊,盯着对面的火折子。话音在空荡的呈一个巨大内包状的隧道里回荡,但是火折子确确实实落在了对面地上,星点火光依旧亮着。原来这路并不是到了悬崖虫坑就此打住了,原来对面还有路!
宋止不用我叫,就已经跳起来,团团转圈,“我们要过去!那边一定还有路!”
我听着耳边不断的虫子爬动声,士气又低落了下来。要过这个悬崖谈何容易,我们什么工具没有,怎么过去,“难道从两边岩壁爬过去?”我无奈叹息,说着又看看对面火折子,亮点开始熄灭了。
没想到宋止惊呼一声,“对,我们爬过去。”
我失声大呼,“这要是平时这两边岩壁的确勉强可以落脚,扒着凸出的石块爬过去,但你没看见现在两边都爬满了百足虫?”
“是,这些百足虫是个问题。要是能想办法把这些虫子弄死就好了,不能弄死也暂时给我滚得远远的。”宋止自言自语了会儿,无不咒恨道,“要是有雄黄酒就好了,吓死这帮百足虫!”
“雄黄酒?”我问,马上高兴起来,甚至手舞足蹈,宋止在我面前就着蛇胆喝的那酒,气味撞头,可不就是雄黄酒?于是大笑着对宋止说,“就在你腰上!”
宋止一愣,也跟笑起来,“我居然把它忘了!慌乱到这步田地!”
虽然说笑,好像万事俱备,但其实心里还是很没底。毕竟就算没了百足虫那石壁哪里是好爬的?一个不留神脚上滑上,有十条命也被崖底那些河流一样涌动的百足虫给吃没了。
“酒不多,我撒了数一二三,我们就攀爬过去。”宋止将壶盖掀开扔进崖底,顿了顿又说,“说不定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要是谁失足掉了下去”说到这里他忽然不说了,我脸色凝重,因为知道他说得可能就是下一刻发生的真事,但宋止停了一会儿,换了幅笑脸,“我要是掉下去了,你这种蠢蛋,也活不了多久。”说完一把将酒撒出去,我连生气的时间也没有。
崖壁上的百足虫一挨着雄黄酒,立刻如潮水般退了下去,速度之快,以至我们听到,“唰”一声齐齐往下跑的声音。也足见得虫子数量之多,要真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我和宋止赶紧攀上岩壁,一步一步往对面平移过去。这崖壁陡峭,凸出来的落脚点虽多,但各个都滑而娇小,很容易就滑了下去。我和宋止步步惊心,移动得非常缓慢,只求平稳过去。
总算苍天有眼,半刻之后,我和宋止先后落在对面悬崖上。脚下结实地踩着土地的感觉从来没如此好过,完全不亚于另一次重生。
宋止不像我,高兴的忘了以后,他捡起已经差不多灭掉的火折子将火吹大,观察四周。
我正腿软地坐在地上,宋止口气很不好的对我说,“三叉道。”
我心一沉,往后一看,三个一模一样的支道口紧紧挨着,往里看,可以看到这三个隧道斜通向下,人一进去,必当是立刻往下滚,没有回路。宋止站在右边支道也是同样一番解释后,果断说,“赌一把吧,进这个。”
我无所谓的点头答应。自从进了这个密道走到现在哪一步不是赌?脑袋一直就是提在手上的。我走到宋止身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说,“我抓你紧点,在这密道里我们本来就没什么筹码,别咱俩再滚散了,那就必死无疑了。”
“嘻嘻!”忽然一声轻小的笑声。宋止像是没听到,什么反应也没有。我猛然转头,一张惨白的小脸出现在中间隧道。
同时,我脚下什么东西蠕动,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居然是一条三尺来长的巨大百足虫!宋止也看到了,惊得往我这边一跳,而我吓得腿一软,紧紧揪着宋止,往后一绊,直直倒进了没有鬼小孩却也不是宋止中意的左边支道,连着宋止两个人球一样,从左边隧道,骨碌碌一直线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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