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带着我和夏儿绕到山谷里的一条幽长密道,黑洞洞的隧道从外面看进去像是横着打的一口井,人还没进去,心已经凉了。隧道仅一人宽窄,我们依次进去,大叔打前,我中间,夏儿垫后。
走出百米隧道忽然变矮变窄,我们不得不弯着腰摸黑前进。又走出不知多远,隧道越缩越小,我们已经不得不趴着匍匐前进。心里越来越没底,黑暗里恐惧又被放大百倍,好像有无数的眼睛盯着我,虽然大叔就在前面,但我总觉得我们是往一个无底洞里爬。
此前因为大叔说这个密道是一字儿往前的,连岔路都没有,所以我们并没有带烛火照明,我不放心,偷偷将蜡烛和火折子各带了一个,这时候已经完全沉不住气摸出蜡烛用火折子点着。
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忽然间的明亮,照的眼睛一花,泪涌出眶,不得不立刻闭上眼适应。
“啊呀!这是怎么回事!”夏儿在我背后一声惊呼,大叔也嘶地发出一声疑惑。
我睁开眼,他俩已经对视无言。我赶紧朝前看去,一字儿的隧道往前分成三个不同方向的分道,分别排列在左中右,每一个方向都黑洞洞望不到边。我们的绝望一下子随着这三个支道一起被放大三倍。
“大叔,我们下面往哪里走?”我傻眼了,把希望都寄托在大叔身上。
大叔想了想,拿过我手里的蜡烛,先放在左手边的通道口。蜡烛火焰静静燃烧,微微摇晃,似有风弄。
大叔马上又把蜡烛移到正对我们的分道,蜡烛火焰起先并不摇动,大叔喜上眉梢,正要移动蜡烛到右手边的通道,蜡烛火焰忽然摇曳起来,好似大风吹过。
“大叔……”我疑惑,夏儿同样呆呆看着大叔。
大叔皱了皱眉,道,“这蜡烛放在通道口,如果火焰摇晃则说明这通道是活的,如果不动就说明这通道走到头是死的。此前我和韩王从这里进谷,这通道没有支道,这次忽然多出支道,我想应该和外面的毒池一样,是灵巫族人故意做出的两个死道,迷惑外人。但没想到两个道都是活的。”
他说着把蜡烛移到右手边的支道,这下子我们都不说话了,缓缓摇动的蜡烛火焰如大山压在我们头上。这三个居然都是活通道。
大叔想了想,揉揉我的脑袋,又看看夏儿,“这次是我思虑不周。你们俩先在这里等着,我先往前探探路。”大叔拿着蜡烛爬进正中间的支道,爬了几步又不放心地转身,“夏儿你们在原地别乱走动,如果我长时间不回来,你们就原路回去。”
大叔和唯一的光源没入正中间的通道,一点点远离我们,渐渐被黑暗吞噬,到最后连一星半点光晕也没有了。四周听不到一点儿动静,只有我们的呼吸声,一声急促过一声。
坐在黑暗里好一会儿,忽然有一阵衣服摩擦的声音,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抓住身边夏儿的手,她的手有些发凉。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仔细听了一遍又没了。
“夏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我终于忍不住了,紧紧握住夏儿的手,她的手愈发冰凉。
“嘘!别吵,我听到了,我去看一看!”夏儿的声音居然从左边隧道传过来,她根本不在我身边。
我手里的手忽然一缩,身边立刻传来一声紧促的嘻笑声,孩子的笑声。
我头皮发麻,尖叫一声,朝着夏儿刚才回答我的方向扑过去,一把抱住夏儿,“夏、夏、夏儿,有鬼!”
“子音你别一惊一乍的!”夏儿不耐烦地甩开抖成筛子一样的我。
我拉住她的马靴不肯放开,“夏儿,大叔说了让我们别动,你别乱跑!”
夏儿朝我又嘘了一声,我立刻安静下来,发现刚才那种窸窸窣窣的咯吱咯吱声又响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一步步逼近。
“子音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情况。”夏儿说着快速往左边隧道深处爬进去。
我来不及抓住她,大叔又没回音。这时候那种窸窸窣窣声音就在几米外,黑暗中感觉是一大群嚣张的虫子大军卷席着来了。
“夏儿你等等我!”我欲哭无泪,手脚并用,拼命朝左边支道里爬。为了李嘉轩我连命都豁出去了,他这下欠我欠大发了。
夏儿衣服摩擦在地上的声音一直在前面引领着我,爬了好半天,我累得满头大汗,哼次哼次道,“夏儿,我好累,我们歇会儿吧?”
前面没有回答,我伸手上前想抓住夏儿,边乱舞边喊,“我真的爬不动了。”
依旧没有回答。我这才忽然停下来。四周安静的几乎诡异,我试探着叫了两声“夏儿?”。声音如同石沉大海,心也跟着凉透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地,我忽然想起来大叔把蜡烛拿走,但火折子还在我这里,这时候简直把这根火折子当作救星,从衣服里掏出来,激动地几乎泪流满面,将它吹亮。
这次有了经验,吹亮火折子的同时就闭上眼睛了,火折子只是用来点火的工具,光亮自然不比蜡烛,只是一点萤火,但足以给黑暗中的我许多安慰。
睁开眼,略微看一下周遭,前方黑暗将隧道尽头吃进去。近处隧道两边各有一个支道。刚才自以为跟着夏儿爬,也不知道有没有进入什么支道,这下连退回去都不行,身上只有一块饼,再过一时半会儿就可以饿死在这里了。
我转了个身往后看。这下子,完全僵住了。后面大约一两米处有个黑影一动不动。火折子在黑影眼里照出的光点忽明忽暗。
黑影的呼吸若有若无,如狼似虎的目光紧紧看着我。我怀疑刚才握住的手可能就是这个鬼东西,头皮发麻,不动声色地后退。
那黑影似乎有意识,知道我要逃走。我刚一动,它立刻一跃扑了上来,真是长了翅膀样的,一阵黑风,瞬间就扑倒在我脚前。
一切发生在电火石花间,我惊得连呼吸都忘了。大惊大喜之下,把这只失误没扑到我的黑影当作蟑螂,狠狠一脚踹过去,踹一脚,再踹一下,我踩不死它!
“你奶奶的!让你吓我!”我撑着腰大笑,脚却停了下来。这黑影踹起来的脚感颇有些不对劲,中间突起像脊椎骨,两边平稳像后背肋骨。
“你踹够了没?”一双阴暗的眼睛从我脚下忽然抬起,接着整个人如同巨山般在我面前从趴着的姿态一下子魁梧地坐了起来,整张脸被长巾蒙着只露出黑亮的眸子。
我吓得连滚带爬,但这个声音实在耳熟,马上停了下来爬回去,止不住惊呼,“宋止?是你?”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熟人,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几近疯狂的喜悦与心安。我当即恨不得冲上前抱住宋止。
可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儿从宋止身上传来。我居然把他踹成重伤了。
宋止略微一点头,算是回答我,手里嘶地一声,像有什么动物挣扎一下,但真的也就一下。接着宋止把什么东西丢进嘴里,拉起腰间的一壶酒,两口酒混着那东西有滋有味地吃开了。我的肚子咕噜噜叫了两声,这时候宋止才忽然想起我,将手上的食物丢给我,“哝!”
我喜滋滋接过,却是一条状的东西,还滑溜溜的。我拿近一看,在火折子微弱的光亮下,一对蛇眼死死瞪着我,蛇胆已经被抠了,弄的我满身满手的蛇血。
“啊!你要不要这么野蛮?”我已经连续被惊吓的三魂去了两魂半,直接把蛇甩宋止蒙脸的长巾上。
宋止不在乎地掸掸长巾,“你别说你不知道刚才这蛇就在你脚边。”
我这才恍然大悟,感情是宋止救了我。
宋止吃了蛇胆,似乎还不满足,往前靠了靠,问我,“你有吃的吗?”看他的口气已经饿了好些时间,我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大概也和我一样的问题,不等我拿出那块饼已经把我的饼给搜出来,几口吃了。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欲哭无泪,宋止分明就是不给人活路,但也不敢抢回来。他能扣了蛇胆吃,也能扣了我的胆吃,好歹还有块饼养着他,让他暂时忘记我也是个可以吃的活物。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吃喝完满足的问我。我将小王叔府邸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他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好像早就料到了。
“是祸躲不过,何况还是人为之祸。”宋止擦了擦嘴,原地坐着,手搭在膝盖上,“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这密道大概是走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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