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诉者:游子
苏谷愣了一下,这个尸体,好像“死”了,可是,它刚刚不就是一具尸体吗?
一、人的脖子,怎么能扭转一百八十度呢?
苏谷接近医院旁边那栋废弃的停尸房时,已经将近半夜了。
黑沉沉的天空低得伸手可及,这是暴雨将至的征兆。
风越来越大了,尽管苏谷非常不情愿,已经将脚步放得不能再慢了,他还是到了停尸房门前。
停尸房破旧的木门在风中吱吱呀呀的呻吟着,随时可能被扯断脖子的样子。
苏谷的手伸在半空中,却迟迟不敢推开门,听说当年这个停尸房经常发生尸体失踪的事,有人在半夜看到过尸体推开门,直挺挺的走在大街上,当然这只是谣传,那些丢失的尸体,多半是被哪个不入流的医学院偷去上解剖课了。
可是苏谷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他不知道推开门后会看到什么,他希望能见到炎鹤,又害怕见到他。
他很后悔跟炎鹤打了这个赌。
苏谷跟炎鹤是同事,两个人都在追求老板的女儿夏沙,夏沙的态度暧昧不清,颇有几分享受被人抢着、捧着的架势,眼看一年已经过去了,夏沙还是这么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苏谷和炎鹤却都沉不住气了。
去城郊废弃的停尸房过一夜,不敢去的就是孬种,没资格追求夏沙,要自觉退出──这个馊主意是苏谷想出来的。
炎鹤是出了名的胆小鬼,上次单位组织看了一个恐怖片,听说炎鹤回去之后,整整一个月,晚上都是开着灯睡觉的,也正因为这样,苏谷才想出这个办法的,他以为能吓退炎鹤,可没想到,苏谷说完后,炎鹤立刻就点头了,那股坚决劲儿让苏谷当时就后悔了。
不过,苏谷还是不相信炎鹤一个人,大半夜的,敢跑到这么个鬼地方来。
他打定主意,推开门,在停尸房转一圈,拍几张照片就走,明天早晨再来一趟,再拍几张照片,拿给炎鹤看,就说自己在停尸房住了一晚,不怕他不相信。
刚想到这儿,耳边嘎崩一声,木门自己开了。
苏谷吓了一跳,本能的后退一步,瞪大眼睛,停尸房里没有窗户,四面都是木板,黑乎乎的,在黑乎乎的屋子里,有一个同样黑乎乎的影子,苏谷看不到影子的脸,可是能感觉到影子的一对眼睛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
苏谷吓得拔腿就想跑,耳边传来一串阴笑:“我等你等了好久了,你怎么才来?是不是害怕了?我赢了!”
是炎鹤!
苏谷长长的松了口气,在情敌面前,苏谷的胆子又回来了,他走进停尸房,故意摆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我怎么会输呢?我是故意赶着这个时间来的,半夜十二点,正是鬼怪活动的时间嘛!”
苏谷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苏谷掏出电话,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同时,电话上还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半个小时之前,炎鹤打来的,那个时候自己刚出门,不知为什么没听到手机铃声。
苏谷接通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您好!这里是交通队,请问您认识炎鹤吗?”
交通队的电话怎么打到这儿来了?
苏谷疑惑的望了一眼炎鹤,炎鹤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苏谷看不清炎鹤的表情,可是炎鹤的姿势却说不出的怪异,苏谷觉得很别扭,他不去看炎鹤,把注意力又转移到了手里的电话上,应了一句:“认识啊!怎么了?”
电话里那个交警的声音冷冷的传过来:“炎鹤刚才在一起恶性交通事故中死了,我们查到他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所以……”
一个闪电滑过,一瞬间,天地亮如白昼,炎鹤就站在连接天与地的闪电中间,铁青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苏谷。
苏谷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炎鹤的姿势怪异了,因为尽管炎鹤的脸朝着自己,可是他的身子,却是背对着自己的。
也就是说,炎鹤的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
除非是断了,否则,人的脖子,怎么能扭转一百八十度呢?
暴雨倾盆而下,苏谷拔腿冲进雨中,背后传来炎鹤阴恻恻的笑声,已经跑出去很远,那笑声还如影随形!
二、什么人的身上会蒙着白床单呢?
炎鹤一定是死在去停尸房的途中的,被车轮辗过之后,他立刻就变成了一具尸体,可是,他的魂儿还惦记着那个赌,于是,他的魂儿脱离他的身体,飘到了停尸房,在黑暗中等待着苏谷的到来,只为了跟他说一句:“我赢了!”
赢得这个赌,是那个魂儿唯一的心愿,可是苏谷刚刚却告诉它:自己并没有输,那个魂儿一定会缠着自己不放的。
这样想着,苏谷总觉得自己后头跟了什么东西,哗哗的雨声中,隐隐约约的能听见脚步声,咋着胆子回头一看,白花花的雨水中,真的好像有个影子。
苏谷头皮都炸开了,偏偏越是着急,身子越是不听使唤的抖成一团棉花,抖抖索索的走了好久也没走出停尸房的范围,再转身一看,那个影子更近了。
苏谷急中生智,拐进了附近的医院。
这是一家很小的医院,那个废弃的停尸房就曾经属于这个医院,苏谷现在所在的位置,应该是这家医院的住院部。
医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苏谷轻轻叫了几声,没人应声,他又提高声音叫了几声,就在这时,门口黑影一闪,紧接着,耳边传来一串脚步声。
苏谷心里一紧,本能的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左手边有一个房间,门虚掩着,里面黑黢黢的,苏谷顾不得那么多了,飞快的钻进去,然后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盯着门外的走廊。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苏谷视线里闯进一双棕色的圆头皮鞋,这双皮鞋到了苏谷藏身的那个房间门口就停下了,苏谷盯着它们,大气也不敢出,他也不敢抬头看,他怕看到炎鹤的脸,他现在已经洞悉了炎鹤死亡的秘密,他害怕炎鹤就破罐子破摔的露出车祸现场,血淋淋的那副样子来。
那双皮鞋停了有一分钟左右,谢天谢地,他又朝前走了,那截身子的比例在苏谷眼里渐渐扩大。
是一个穿夹克衫的老头儿。
苏谷的神经暂时放松了一下,然后,马上又缩紧了。
他听到了一个呼吸声。
在哗哗的雨声中,那呼吸声很微弱,即使仔细听也听不到的,可是苏谷现在的神经极其敏感,他捕捉到了那个声音的存在。
似乎洞悉了他的心思一般,他一竖起耳朵,那个声音立刻消失了。
苏谷一动不动,全身的细胞都汇聚到了耳朵上,他仔细的分辨那个呼吸的方位,然后,迅捷无比的转过身去。
走廊的灯光从门缝射进来,很暗,苏谷只能看清身后一小片范围。
他看到了一张铺着白床单的床,床上躺着一个人,光着两只脚丫子,无声的指向棚顶。
应该是个正在睡觉的病人吧!
可是,刚刚的呼吸声,现在已经彻底没了。
这种死寂让苏谷窒息,他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开口问了一句:“睡了吗?”
问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苏谷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就在这时,他发现,那个人的身上还蒙着一层白床单。
什么人的身上会蒙着白床单呢?
毫无疑问,只有死人。
这张床上,躺着一个死人,可能刚刚死去不久,才没送往停尸房。
想到自己刚刚跟一个死人说话,苏谷毛骨悚然。
可是,呼吸声又是怎么回事儿?难道刚刚这个尸体还是活的,就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它咽了气,变成了一具真真正正的尸体?
苏谷顺着死人的脚丫子往上打量,可惜床头位置整个都笼罩在黑暗中,苏谷打开手机的显示屏,以天空为背景的手机屏幕发出蓝哇哇的光,照亮了床上一个端端正正坐着的人,他正看着自己,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那一刻,苏谷差点儿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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