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地方,实在拿不出手,还请少爷小姐不要嫌弃。”舅爷爷搓着手,站在一边,有些局促不安,那个喊‘外乡人’的少年站在他身后,看着桌上的饭菜,咽了口口水。
桌上一碟蒸腊肉,三碟时令蔬菜,两碟咸菜,并无其他。
“舅爷爷,已经很好了,给你们添麻烦了。”楼亦诗笑着说。
“小姐客气了,客气了。那你们先用,有需要再喊我们。”舅爷爷松口气转身离开,那少年跟着也走开了。
楼亦诗一天都未进米饭,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番风扫残云后,却见他三人吃相斯文,细嚼慢咽。不甘心地放下碗,过了好一会儿,其他三人也吃好了。
舅爷爷指着三个妇人上来收了碗筷,上了一壶茶。“自家炒的茶叶,水是后山接的山泉,甘甜得很,你们尝尝。”
楼亦诗一口饮进。“果然甘甜。”
安以深和楼宏只是浅尝则止。舅爷爷也不勉强,给楼亦诗续了一杯,笑着说:“村长正在赶来,说要亲自来感谢几位的赠银,还请几位再等一会儿。”
“不必麻烦村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院外进来一人,满头白发,老态龙钟,被两个少年搀扶着走到楼亦诗他们跟前,深深做了一揖。“几位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请受我一拜。”
“老爷爷,别,别这样。”楼亦诗赶紧拦住,扶着他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自己则坐在安以深身边。“不过一百两,你何须如此客气。”
“小姐有所不知,我们这个村子没有青壮年,不是老弱病残,便是孤儿寡母,没有劳力,十几年来,一年不如一年,今天做法事的五两银子还是大家勒紧裤腰带、砸锅卖铁硬挤出来的,往后还不知道怎么生活呢。”村长眼睛泛红。
“没有银子,为何还要做法事,现在又不是灾荒之年。”楼亦诗扫了一圈,村民衣服上全是补丁,就连村长衣服上也是,心里越发不解。
没等村长说话,安以深紧跟着问:“为何村子里没有青壮年?”
村民抽泣着哭了起来,村长更是老泪纵横。“不瞒你们,他们都死了,早在十几年前就全死了。”
“为何?”三人不约而同出声询问。
“朝廷征徭役修建大坝,每家每户只要有青壮年都得去,不去就加税五成,所以十里八乡所有的青壮年都去了,一去就是半年多,本以为修好大坝就能回来,可没想到后来大坝坍塌,所有服徭役的人都淹死了。”
村民慢慢聚集在村长后面,一个个哭红了双眼,这死去的人中,不是他的儿子孙子,就是她的丈夫,亦或是这些少年的父亲...
“难道你们没去朝廷讨说法?怎么可能全都死了呢?”楼宏问。
“怎么没去?那时,我和其他村子的人决定一起去县衙闹上一闹,可是还没走到县衙,便被官兵抓了起来,关在牢里,一关便是一个多月,我这条腿便是那时候废的。”
“那后来你们怎么出来的?”
“后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我们才从那牢里出来。临走之前,那些官兵警告我们,回去后安生点,否...否则就...屠村。”村长说到后来,双唇打颤,当年那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楼宏听了,脸色煞白,指节捏的咯咯响。
楼亦诗捂住嘴巴,这县官为了保住乌纱帽,居然说要屠村。“这也太无法无天了,一个小小的县官,难道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隔壁村的人和你一样不信邪,准备去明邺城告御状,结果当夜便被屠了村子,全村百来多口人,就那么没了。”
众人一惊,这已经不是小小的县令能够办到的事情了,说明幕后真凶确有通天的本事。
“所以你们做法事,是要祭奠亡魂吗?”安以深问。
“是的,已经做了十六年,还差两年,他们便能入了轮回,重新投胎做人。”
安以深从解下一块玉佩,递给村长。“这是翡翠玉佩,你们当的时候不要被掌柜给骗了,低于五百两,就不要典当。”
“万万不可。”村长连忙推辞。“人要懂得知足常乐,我今日已经破例了一次,如果一而再再而三接受馈赠,这些孩子今后学会不劳而获,可就是我这个糟老头的罪过了,还请少爷成全。”
安以深无法,只能缩回手。“好。”
“时辰不早了,家里人肯定都等急了,我们早点回去,也好让他们安心。”楼宏突然起身,脸色很不好看。
“早些回去吧,不然天黑之前可到不了城里。”村民将四人送到村口,楼亦诗挥挥手说:“村长、舅爷爷,你们快回去吧。”
“你们路上小心点,这是几个煎饼,你们留着路上吃。”舅爷爷递过来一个布袋,热乎乎的,楼亦诗感动地热泪盈眶。“谢谢,谢谢!”
袁晟吹了口哨,便有2个随从牵着三匹马出来,楼宏和袁晟翻身上马,余下的一匹马给了安以深,余下楼亦诗站在原地,她可不会骑马。
“还杵着做什么,过来。”楼宏向她伸出手。楼亦诗刚走过去,楼宏弯腰一把搂住她,将她放在身前。“坐好了。”话音未落,马儿已经飞奔而出。
“楼宏,你慢点。安以深,救我。”
安以深一夹马腹,扬鞭而去,余下的随从紧跟其后,扬起滚滚飞尘。飞奔良久,楼亦诗觉得胃里翻腾得难受。可屋漏偏逢连夜雨,马踩松了土壤,一下子跪在地上,将两人摔下了马,接着滚进了一边的黑漆漆的大洞。
“哎呦。”楼亦诗摔得七荤八素。
“你怎么样了?”楼宏扶起她,有些自责。
“都怪你不好,跑这么快,哎呦,我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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