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戎当然不是一个部落正式的名称,有哪个政权联盟会起这样带有侮辱性意味的名字呢?
胡戎是襄国人对其饱含轻篾不屑的称呼,并非原本的部落名称。胡戎人自称为“水青今”人,当然,这种读音是基于襄国语言结构的音译形式。水青今族初无文字,有族中先人通过借鉴其他民族的文字结构,以别族文字为基础创制本族文字。然而水青今部族毕竟历史短暂,自创的文字虽沿用了下来,民族语言却很不成熟,长期以来多只用于口语中,更别提文字字体书写难度大,因而水青今人中会书写的人极少,还多是些贵族奴隶主。
历史上襄国的一位名士南子,年轻时曾游学路过水青今部族的领地,有水族妇人在河边高声歌唱,南子灌了一耳朵,只觉得水语尤如野兽高嗥,咬字不清根本听不懂,所以他当场便取笑水语是鸟语。这一说法至今仍是如今襄国人的笑料之一。
无论襄国人有多么地贬低水青今的文化风俗,以往在国内大肆宣扬水青今的野蛮弱小不开化,也改变不了水族人凭借骑射武功南下趁火打劫的事实。蛮人打了襄人一个措手不及,并在短短的一年之内制造了多起惨无人道的屠杀。
刀名之屠、单田之屠、羊丰之屠、崧山之屠等,皆为水族人纵兵劫掠制造的暴行。
今年开春,水族人又开始南下打草谷。
而这次的甜头让这群野蛮人的头领多尔生出了更多邪恶的欲望。他每晚做着不切实际的美梦,梦里的美好每每能让他笑醒。
多尔此人最是爱风恶月,这次的打秋风行动一路顺利得不可思议,他开始对他的部族生出了莫名强大的信心,甚至让他滋生出一个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敢想的念头:
或许他伟大的首领奴哈,更有资格取代这片肥沃大地的主人--华襄天子赤攸,一个黄毛小子能做出什么大事呢?只有如他们的大首领同时也是他多尔最尊敬的父王奴哈能带领他们水青今走向前所未有的辉煌。而他,多尔,则会像襄人书里的忠臣那般,名留青史,受后人万世敬仰。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呢,他或许也有极大的机会踩下黄及这个嫡出兄长,成为奴哈的继承人,真是件美好的事情。
他越想越开心,越笃定。
当然现在他们部族的人数还太少,财物可以靠一路沿途劫掠,但是重要的女人还是太少了,女人多了才能生出伟大水族人的子弟来呀。他这会有点后悔了,一路下来,光是襄国女就被士兵们当粮食吃了不少,早知道就把襄女们都存着生儿子啦。不过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在没打下的襄国城镇村里,还有好多能生儿子的女人呢。
他下定决心,在他伟大的父亲大首领奴哈到来之前,他多尔一定要首先把这事给办好,向大首领证明自已的能力。
他立即传令下去,停止手下的士兵们像牛羊一样宰杀掳来的襄国女/奴。
水族的许多士兵虽然心里不情愿,但是都畏惧多尔的凶残暴虐的手段,因此不敢再随意将襄国女人进行烹煮。只是白日间更加重了对襄国女子的糟蹋行径,在心理上好歹捞回一点补偿。
被掳来的华襄国女子从此过上了更加生不如死的日子。当中也有誓死不从者,被士兵用长钉将其双手钉于木板上,再施暴行。
赤月高高悬挂。
水青今营地的一顶帷帐内,华襄大将伯修双手被缚于一根粗木上,他低垂着头,一声不吭。他对面坐着两名中年男子,一位面相儒雅斯文,一位全身一股书卷气质,只是这样两位作名士打扮的人却顶着一头水族人的猪尾发式,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就像长相清秀的老鼠成了精后,偷偷穿人类的衣服,还敢招摇大摆的过市般,真是十足的可笑。
昉呈缓缓摇了摇头,轻声道“公潜,今非昔比,你又何必这般固执?”他身旁的华成畴自进入帐内便一言不发,仅是沉默地坐于一旁。
“水族首领奴哈乃一代英主,”他顿了顿,又道:“华襄天子不过一黄口稚子,宠信佞臣,纵容小人权倾朝野,一昧听信妇言,不用贵戚及旧臣,才使国本动摇,国亡不远矣!实不值得你替他效死啊。”
伯修仍旧不发一语。
华成畴给昉呈使了个眼色,昉呈会意,微点头。
“子潜兄,天色已晚,你且先休息。还望你多想想你那些好下属,好自为之。”说完便起身与华成畴掀帐相继离开。
两人离开后,被缚的伯修双眼睁开,口里冷哼一声,复又缓缓闭上双眼。
其实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他知道自已这次是完了。他辜负了小天子的厚望,错信了华成畴这奸人,以致五千士兵尽落入蛮胡之手。军人不是以战死沙场告终,却是以如此憋屈的方式死去,他就算到了地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先他下却的儿郎们。但要他如华昉二獠般对胡戎奴颜婢膝,投敌卖国,却是万万做不到的。
正心绪烦乱间,帐内某处突然传来一阵怪响。他猛然一惊,再侧耳细听,果真有奇怪的声响在右边的位置。
习沮挖了条通往胡戎大营的地道。开始的时候她一个人用青铜铲在前边不停地挖,后边八个奴隶在后边不断运送泥沙。
这把青铜铲是找铜铺的巨班叔订做的,接着又去奴市买了十个奴隶。顺便去集市淘了几个大藤筐。
她留了两个女/奴照顾姨母,八个男奴随她挖掘地道。她挖着挖着,结果青铜铲子没一会儿就钝了。索性扔开,直接上手挖,果然效率提高了不少。四个奴隶被她的“神勇”惊呆了,嘴巴张得老大,呆若目鸡样。
几人被她瞪了一眼,随即马上就清醒过来,而后运泥沙的动作都不约而同地快了许多。
估算好位置后,她一身俐落地破土而出。
恰好对上伯修探究的视线。两人大眼对小眼。
她不过一会就败下阵来,用力眯了几下眼睛,再用手搓搓,眼睛才没那么累。这具身体太废材,她得好好保养才行。
伯修对这个突然跳出来的小姑娘好奇不已,他旋即又想到本国民间多能人异士,如今有高人援手也不无可能。
他心里冒出一丝期待。
不过这个小姑娘年纪也太小了些,他看了看她的小身板。她家中父兄怎么让她单身一人前来敌营?想起前几日被水族人糟蹋欺凌的襄国幼女,他心下有些不忍。正想提醒她速速离去,最好回去通知大人这里的事。
只见小姑娘走近他,歪头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
“啊!”她认出了他的鼻孔。
这不是让她赚了第二桶金的那个土豪么!(第一桶金则是那个花痴男)既然是自已人,那就不打死了。
用手扒掉伯修手上的粗绳,掏出水袋喂他喝水。见他呛到了,还好心地拍拍他的背。
伯修喉咙好受了些,刚缓了口气,便见她开始捏揉自已的两只手臂,看样子应该是在给他舒筋活血。他感激之言未道出口,就被强大的手劲捏得倒吸一口气。
想不到纤细瘦弱的两只小手却硬得像铜石。他硬撑着不发出声音,咬紧牙根,两腮憋得通红。
此时水族主帐蓬里,长得毛熊一样的多尔已喝得醉醺醺的,两手各搂着一个美女在寻欢作乐,他座下本部族的各个将领亦是身边美女环绕,他们或在推杯换盏,或在狼嚎歌唱,或在观看场中激烈的摔跤竞技。整个帐蓬气氛热烈,所有水族将领的脸上都带着高高在上的胜利者的笑意。
谁都没想过,南下连占数城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人人只恨没有早点干这种事。他们一杀入城内,繁华的景象立刻让这一大群刽子手红了眼。第一座城的屠杀整整持续了三天,求饶声,哭叫声,喊杀声,城内各处可见股股的浓烟,城内各处都躺满残尸。
现在他们喝着抢来的美酒,玩弄着异国的美女,只觉仙境也不过如此了。一年前的水族还过着茹毛饮血、穷困潦倒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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