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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断,理还乱 一(1 / 1)



联谊会回来以后,江月明连续好几天都提不起精神,一副恹恹的样子,她一直是个乐观的女孩,仿佛从没有尝过忧郁的滋味,即使是与杨逸帆分手,她心里只有受骗的愤怒,却没有忧郁的痛苦。可是现在她明白了,上帝是让她慢慢积攒,献给这个叫程昊的男人。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她自幼就是一只丑小鸭,为了在最美丽的时刻与他相遇,她艰苦准备了半年,功夫不负有心人,二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了长成白天鹅的感觉。因他而突然盛放的美丽,连她自己都为之动容,但他仿佛还是视而不见。他是空中飘逸的风,而她只是水边的芦苇。每次风吹过,芦苇只能抬头仰望,向来不知道飘散了多少洁白的芦絮,折断了多少脆弱的芦杆,而千百年来,风都无从理解芦苇,芦苇的心事,又该向谁诉说?

对于这份看似无望的单恋,江月明不允许自己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她试图把他从脑海里擦除掉,却发现越是努力忘记他,越是徒劳。

日子不会因为一点小忧郁而停顿,江月明工作依然忙碌,同时负责好几个不同进展阶段的项目。宇兴的新办公楼已经报审完毕,工地上已经热火朝天,本以为这个项目已经基本完成了设计工作,只需要跟进施工配合,坐等明年年中竣工验收了。谁知消防局一纸公文,令工程横生枝节。

这段时间里,程昊的心里也时常像猫抓一样难受,脑海里一会儿是她含羞浅笑的样子,一会儿是翟云亭与她并肩而立的背影,一会儿又是她走进翟云亭车子里的情景。虽然她说翟云亭只是师兄,他们只是工作上的关系,但如果翟云亭发起攻势,那会怎么样?毕竟自己除了五官长得比他好之外,其他方面不见得有优势。好想亲口问个明白,她心里有没有自己?如果他“吃回头草”,她能接受吗?可是,如果她断然回绝,那该怎么办?毕竟是他自己拒绝她在先,谁都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他程昊有脾气,江月明也会有自尊啊!怎样做才能让她不抵触?

最糟糕的是,程昊至今还没有江月明的手机号码。按说要查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不是难事,但程昊却遇到了麻烦。他尝试网上查找天马公司的办公电话,但是只查到总机号码,必须要有分机号才能找到具体某个人。基建处那边只有小黄和李德志有江月明的联系方式,程昊也曾找过他们。可是小黄刚刚休婚假出国度蜜月去了,连手机都打不通,而李德志说不小心丢了手机,储存的通讯录全部没了,包括赵弘毅和江月明的号码。

程昊很沮丧,但也没有办法。他和李德志分属不同部门,平时没有什么交流,本来就不算亲密。半年前李德志给他和江月明牵线,他也只是因为对方级别高,出于礼貌才同意与江月明见面。而这次相亲不成,两人心里却明显有了疙瘩。程昊认为李德志介绍明显配不上他的人,浪费他的时间,而李德志认为老朋友的得意弟子,无论品貌都不逊于程昊,是他眼角太高,目中无人。自此以后,两人的关系就更疏远了。所以程昊也搞不清楚“丢手机”到底是个借口还是真有其事,但几乎可以肯定的,就是李德志不打算帮他了,现在唯有等小黄回来再说。

这天,程昊临时收到新办公楼面积分配协调会的通知。他不禁奇怪了,早在差不多一年前,公司就新办公楼建设规模以及各部门所需办公面积的事宜举行过协调会,而现在新办公楼都快封顶了,怎么这个时候需要协调面积?

会议地点在工地旁边的临时办公板房里。宇兴的目前的办公楼有会议室,但是公司保密工作非常严格,外单位人员一律不得进入办公楼,而这次是多单位的协调会,参加人员除了本公司经理级别以上人员之外,还有设计方、施工方以及监理。

江月明穿着浅蓝色套裙,头发挽于脑后,显得利落干练。她全神贯注地操作着电脑,准备会议材料,助手小张正在调试着投影仪,同行的工程师则忙着分发会议所需的文本资料。程昊走进来的时候,会议桌前已坐了满满一圈人,黑压压的人头中,他并没有留意江月明。而江月明更没有料到程昊也会出席。直到主持人李德志介绍参会人员时,他们才发现对方的存在。四目相对,江月明脸上红霞再起,程昊不禁喜出望外,可是短短一秒,她就坚定地把视线移开了。程昊一阵失落,暗自懊恼,如果提早一点来,那该多好!

李德志作会议开场白:“由于近日消防局发布了最新的规定,我们办公楼需要按新规定修改后才能验收,原定的面积分配标准无法实现。按以前的做法,是公司内部统一意见后再让设计单位修改,但工期已迫在眉睫,按以往的流程势必造成窝工,所以不得不召集各部门各单位,协调修改后的面积分配问题……”

接下来轮到江月明介绍修改情况,她略略定了定神,开始一边操作电脑,一边用激光笔指着屏幕,专心讲解:“我方对照新规范复核之后,发现需增设两部楼梯,才能满足安全疏散标准,而规划局要求不得破坏已报批的建筑物外形,必须在内部解决。增设楼梯之后造成一部分办公的面积减少……”

江月明有条不紊地讲解着修改方案。介绍完毕,各方代表纷纷提出疑问和修改要求,因涉及工期和各方利益,气氛紧张。江月明时而耐心解答,时而据理力争,还不忘嘱咐助手记录关键内容。对她来说,这种场面原本就是日常工作的一部分,她本应驾轻就熟的。但这次,江月明感受到投射到脸上的目光的重量,竟然有点手忙脚乱,好久才进入状态。因为紧张思考,她的鼻尖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灯光的照耀下,闪着亮晶晶的光彩。

程昊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久久不愿移开。旁边的同事翻阅方案册的时候,不小心拂了一下他的手,他才回过神,也拿起桌上的方案册仔细阅览起来。不得不说,江月明做足了准备工作,她设计了两个方案,还列明了两个方案对比的优缺点。但是保证工期和减少面积损失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然而无论选哪一个方案,对程昊所属的架构部都没有大的影响,面积没有任何损失,因此他不发表意见,心里还暗暗得意:是不是她暗中照顾自己呢?想到这里,程昊只觉得浑身舒畅。

其实这只是程昊自己偷着乐罢了,江月明做设计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却唯独没有他。

程昊原本预计会议结束后可以有时间跟江月明单独谈话,怎料由于各方意见不一,拖了很久才散会。眼看江月明已经合上手提电脑,他和她之间隔着乱糟糟的人群,而他今天还要开月度例会,时间马上就到了。程昊急起来,对着江月明大声喊:“江小姐,等一下。”

江月明会后还要应施工单位的邀请去工地查看,她快速整理好东西,要尽快离开这里。虽然现在对程昊的思念还是欲罢不能,但她已经决定了慧剑斩情丝,多呆一刻她的心就多疼一分。忽然她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男人正微笑着向她打招呼。这人中等身材,皮肤白净,细长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有点眼熟,但是不知道在哪见过。

那男人说:“江小姐,我是测试部高级技术经理辛昱,南大计算机系99届的,前几天联谊会上见过你。”接着,辛昱还要求跟江月明交换名片,但江月明以没带为由推辞掉,和同事一起跟施工员信步走出了会议室。

李德志给程昊和江月明牵线不成的事,早就在公司内部不胫而走,辛昱也有耳闻。前几天的南大联谊会,辛昱对江月明有很深印象,不过没有把她往单身女方面想,故此没有主动上前结识。今天会议上再次见面,辛昱才知道这个容貌端庄,办事干练女孩就是江月明,心里不禁鄙夷程昊目中无人,这么才貌双全的女孩子居然不入他的法眼。江月明对他辛昱暂时冷淡不要紧,起码她收下了他的名片,以后再从长计议。

程昊眼看江月明已匆匆离去,他慌忙冲上前,想拦住她,无奈一堆人堵在门口。程昊急起来大声喊:“江小姐,等一下,等一下。”可是江月明已经戴上施工员递给她的安全帽,走进了工地大门,他的声音淹没在各种机械的轰鸣声里。

程昊没有安全帽,被拦在工地门外。月度例会马上要开始了,他握紧拳头在门柱上狠狠地砸了几下,转身走回办公楼,却不知道后面一双细长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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