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越的女声,在大家不知不觉中,浑然天成的加入了琵琶的旋律。
“琵琶声到如今还在这响起,
穿越千年的寻觅旧梦依稀。
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
天涯飘泊落秦淮伤心泪滴。”
这女声听来尚带几分稚嫩,却有着超乎寻常的穿透力,所唱的曲子似乎是新做的,在座的众人之前都没有听过。
凄婉悠扬的歌曲,被这把清越中带点哀伤的嗓子演绎得如泣如诉,偏偏还带着几分爽逸,似飘逸又似忧郁,就像一把细绒毛小刷子,前前后后的梳理着听者的耳朵,舒服得让人想就此甜甜睡去。
“琵琶声到如今还在这响起,
素手弄琵琶琵琶清脆响叮咚叮咚。
信手低眉续弹续续弹弹尽心中无限事,
低眉续弹续续弹弹尽心中无限事。”
婉转的吟唱,触动了人们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有几个感怀自身的公子,已经在座下掩面低泣,自己却浑然不觉。
漆黑一片的大厅里,几盏幽暗的灯笼点了起来,在微弱摇曳的光线下,人们发现大厅的台前,不知何时架起了一个高高的帷幕,长长的几近透明的薄纱一垂到地。帷幕之内,一位清丽佳人怀抱琵琶,自弹自唱。
周围的一切,这大厅,这数目众多的人群,似乎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如一朵遗世独立的青莲,自顾自的美丽着;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她的歌声还有她的琵琶。
她忧郁,她哀伤,她倔强,她坚强。各种看似矛盾的特性,在她的琴声和姿态中,毫无滞涩的融合在了一起。
“欢笑声已成了昨日的回忆,
素手弄琵琶琵琶清脆响叮咚叮咚。
分明眼里有泪有泪滴人间何事长离别,
分明有泪有泪滴人间无处寄相思。”
人们看不清她的面目,只看得见她弹奏琵琶的一双皓腕,白得和那纯白的帷幕几乎一色一样;她身量尚未长足,弱不胜衣,少女青涩的体态之下,却有种成熟女人都无法比拟的风流体态;
她披散着长发,遮住了半边娇艳的脸庞,只露着一抹弧线优美的红唇,没人觉得她礼仪不合,只觉得志怪里走出来的、红袖灯下夜添香的清丽狐仙,也不过如此。
没人看见她的模样,但没人怀疑她是个拥有倾国倾城容貌的美丽女子。
她是每个男人在梦里都幻想过、希望这辈子能碰到、能拥有、能厮守的那种女子。即使为她等待再久,也是值得的。
“欢笑声已成了昨日的记忆,
红颜已老不如昔空自悲戚。
这一声叹息是人间多少的哀怨,
弹尽千年的孤寂独自叹息。”
最后一句唱完,弹奏琵琶的女子再次发出一声叹息,抱起琵琶,幽幽转身离开。自始自终,没有朝台下看过一眼。
灯光渐亮,台下却仍然无人说话,每个人的耳朵里,还环绕着方才女子渺如仙乐的歌声,寂静半晌后,突然爆发出如雷般的喝彩声。
那些平时里矜持稳重的公子们,涨红着脸,大声叫好,口中交相称赞着董小宛这个刚刚知道的名字。
陈大娘站在台下,看着这群公子们的兴奋之态,想想今天收到的银子,心中乐开了花。这真是个美好的开始啊,不是吗?
钱谦益拈着须髯,啧啧称赞,“真是绕梁三日啊!”
方密之眼神呆滞,对着董小宛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辟疆兄啊辟疆兄,今儿个你不来,真是亏大发了啊!”
旁边的几个年轻人也处于半呆滞状态中,稀里糊涂的跟着方密之频频点头,只有年龄稍长的吴应箕好一些,刚点了两下就清醒了过来。
是夜之后,明月阁的南曲董小宛,在秦淮河畔一夕而红。文人骚客之间流行着这样一句话,秦淮不识董小宛,看尽群花亦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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