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福见哲暄沉吟片刻,道,“翁主,其实今儿老常来时本还有个消息想告诉您,后来见着王爷带伤而回,也就不得空说。”
哲暄试探般看向他的眼神,颔首道,“我知道你们有事瞒着我,说吧,究竟是何事?”
“西夏近年与陇西之地流匪相勾结,这事前儿不久皇上已经拿了主意,定了平灭地方匪寇之法,令轻车将军王猛前往陇西,诏令是中书省所下,正是柔然明安公主启程那日。”
余福此时说起这事,倒不像是说此事是流匪所为,哲暄看着他,试着猜测余福的心思,道,“你觉得此事是有人趁着流匪未灭,想要借他们的身份谋害王爷。”
余福颔首,“翁主且想,像王猛将军,陈元庆将军,还有曹厝父子,朝中无人不知,这都是偏帮着十四爷和十五爷的,陇西以北是新郡,以西是西夏,位置险要,若是王猛将军此来,由此牵制住了西面势力,又能给这么王爷极力所托,朝中自会有人不愿见此局面,斩草除根之法便是让王爷死在陇西。一来可以借此打击到未及上任的王猛将军,二来,没了咱们王爷,朝廷中人想要收拾十四爷,岂不更是轻而易举。”
哲暄知道他这一句又一句“朝中之人”意欲所指,正颜厉色道,“余福,你可是清河王的人,事事当以清河王为重。无端挑起王爷和朝廷的矛盾,若是让十四哥知道了,你以为他是会感谢你忠心,还是会降罪于你。”
嘴上虽是这样先堵住了余福,心中却难免有和他一样的想法,只道,“王爷既已回来,折骨那边你让他回了没?”
“已经让人通传消息到军营中,直说,先让折骨将军待命。”余福虽被哲暄堵了个无言以对,却是依旧恭敬回道。
“这件事怕是没有这么容易结束,在王爷未醒之前你们要替我好好看着军营,风言风语是跑不掉的,这时候你们可得盯紧了每一个人,军营之中只怕也少不了可疑之人,凡有发现,连同他所见之人,有何言论均要一一记下。”哲暄顿了顿,问道,“秋岚那儿,顾三是一直盯着吗?”
余福回禀,“是。看那样子,翁主说的话,顾三没有不小心谨慎照做的。”
哲暄想了想道,“只是,这样的原由让顾三一直紧盯秋岚,一日两日尚还可以,再下去怕是人家不起疑,也自能找出理由逃脱了。”
子绛自打拔了箭,次日便开始高烧不止,人烧的迷迷糊糊甚至开始说胡话,嘴里喃喃不是父皇母后,便是哲暄。
哲暄更是日日服侍床前,亲自为子绍喂药换衣,一连三五日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实在累得不行仍旧与先前一样,倚在子绛床榻下,小憩片刻也就算休息了。
如此衣不解带到了第六日,子绛的烧才渐渐退了下去,背上的箭伤开始有愈合之势。可是到了夜间难免身上还是烧得如同火球一般,又是这样烧了退,退了又烧地反复了好几日,才总算渐渐平稳了下来。再几日,子绛虽仍旧不能下地行走,至少已经可以有充足的体力伏在床上看着着急的哲暄说笑了。
“我总以为自己已经不曾小看你了,可你总是有办法让我不得不心甘情愿折服。”
“说什么呢,没头没尾。”
哲暄亲自端了药进来,却迎面就听得子绛这句话,又好气又好笑。
子绛侧着身子,自然紧缩的眉头诉说着苦痛,嘴上还强辩道,“我说自己如今被你拿在手心,逃都逃不掉了。”
“你还想逃,想逃到哪里去啊?”
子绛摇头晃脑,道,“我还有地方可逃马?你知道吗,阎罗王本来马上就要收了我去了,我们正讨论着我这丰功伟绩呢,你可倒好一句话吓得阎罗王只能把我送回来了。”
“我的话,我的什么话?”
哲暄明知道他胡乱讲来,此刻却一心只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好的,便也不拦,随他说去。
“你不是说阎罗王若要收了我,必要连你一并收了,这阎罗王想了想,估计是觉得这买卖太赔本了,就把我放回来了。”
哲暄哭笑不得,“阎罗王还有觉得生意赔本的?那好啊,那你说说看,为什么阎罗王会觉得收了我就赔本了。”
“你连你姐夫的钱你都敢变着法子的谋算,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这么不吃亏,这阎罗王要是收了你还不知会被你讨要去什么,你说他还敢收你吗?”
子绛每一句正经话,哲暄倒是想驳斥,却又是不忍心了,转头看着他拧成川字的眉头和强颜欢笑的神色,心疼不已,道,“你既然说起这事了,我便告诉你一件让你开心的事情。扎合里已经和你皇兄订立了国书,日后至少五年之内,都将会有十五万两纹银进账,我和老常算过,其中至少咱们甘州能有十万两,这样加之朝廷多多少少的军饷,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子绛颔首道,“有你这么精明的翁主,朝廷的国库早晚有一天会被你全搬到甘州来的。”
哲暄听他调侃,亦憋着笑道,“我看你趁着这次受伤,倒是把很多臭毛病都给治好了”
“我能有什么毛病?”
哲暄刚编排了几个,一时又忍下不说了,反倒提起了秋岚。
“别的倒先不着急说,只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你的意思。”
“你连给我拔箭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都可以拿主意了,还有什么事,非听我的意思不可。”
“是秋岚,我想把她许给顾三。你也知道,秋岚虽说有这样的身份,但到底是念珏姐姐留下的人,再说顾三原也是你亲兵——”
子绛颔首道,“这都是小事,你拿主意就可以,不过要我看,你这主意拿的是真好。我没有意义,只是好奇,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哲暄笑而不语,被看穿的不好意思她自会在子绛面前流露,“我知道了一点事情,可是还有很多没看懂的,等你都见好了,再一件一件事情都说给我听。”
哲暄可不敢再拉着子绛说话,哄了他喝药,闭嘴,睡觉。
甘州镇北将军府里子绛的伤还未好,景州城下子绍已经到了。
于子纩而言,清宁王府发生的事情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事发之后第一次见到千里迢迢而至的子绍,老十二只觉得自己想闻错了事,听错了声,若不是前线之下尚有渤海国赫连昌统领的三万精锐,子纩指不定以为是朝中之人有意编排的闹剧。
“你的侧妃当真把赫连氏给伤了?”子纩半带着嘲讽,不相信地摇头。
子绍亦是无所谓,道,“我舟车劳顿走了这么久,你倒是连半口茶都没有,先关心起别人来了。”
子纩怎会没有备茶,听闻子绍来备下的自然是他喜欢的茶,此时定眼看他,为兄长的关切尽数流露在目光里,“她们还能是别人?你还能为了别人屈尊到我这景州来。”
“你以为这事是为着她们,且不说赫连的伤实则没有大碍,虚张声势的成分太大,就说崔氏的孩子,失得也是稀里糊涂,没个原由。”子绍无聊地评头论足,无所谓地取茶盏品茗,倒是更在意茶汤清扬,解暑安心,夸赞道,“难得能从你这儿品到这样的好茶,不错,很不错。”
子纩哪里不懂得他,道,“你也就在我这儿能这样,皇兄面前本就够你压抑的。十五弟那里,你又是亲兄,又是师兄,多少年严厉惯了的,我看平日里也没少紧绷着脸给他看。”
“你倒怪起我了。我们三人还有章和,说起来,章和最大,而后是你,可你两倒好,一个任性一个闲逸,我能怎么办。”
子纩看着他,一时想说念瑶,却又硬生生自己憋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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