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我怕,这么近,我哥会不会。”男孩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害怕惶恐清晰的刻在他脸上。
“唉,你哥病情已经太恶化了,现在命案必破的压力这么大,你哥他,唉,现在恐怕在他眼里,除了你,他认为世界所有人都在冤枉他,都想要害死他,现在他离天台边缘太近了,除了你,谁靠近他都会出事,成败在此一举,快上。”
中年教授右手托了托鼻梁上的眼镜,语气非常急促,话音刚落就用力的向前推了一把,男孩差点摔个狗吃屎。
不过现在这紧急情况也不由男孩对后面男人恼怒了,他深吸一口气,微微的走上前去,痴笑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并不宽松,但就是这有些紧的衣服也天台上的风吹得猎猎作响,皮包骨头,一点不夸张的讲,在众人面前的仿佛就是一具骷髅包了一层人皮。
若是风再吹大一点,他就很可能直接被吹下去了成为肉饼。
“哥,你看看我,你仔细的看看我,我是问心啊,虽然我们现在姓氏不一样了,但我始终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啊,从小到大,你一直给我骑大马的呀!直到我六岁那年,长的太胖了,差点把你腰给弄断,妈妈还狠狠的打了我屁股,你还记得吗?”
十五岁的苏问心有点语无伦次,脑海中不断闪现出各种各样的记忆片段,现在他是尽量将自己颤抖的口音顺平整,用哥哥的导师同时也是主治医师凌教授教的有些娘娘腔的温柔语气对林问天说些他儿时父母还没有离婚时兄弟在一起的温馨场景。
“哦,问心,骑大马,问心,骑大马。”
那男人停止了摆头,随即在原地扭起了身子,手不住的拍着巴掌,口中发出类似小孩的声音。
苏问心的嘴角往下,眼睛濛濛的起了水雾,正常人的最早记忆不会是一段影像而只是一个片段,苏问心的最早记忆片段就是一个肥嘟嘟的男孩在排着巴掌逗自己,自己将一双小手往前伸去。
苏问心知道即使哥哥疯了,他会记起小时候哥儿俩肩膀托小腿,肉紧贴着肉的感觉,哥哥从小就肉多,立下没一万也有八千次的豪言和计划要减肥,结果从小学一直到大学,所有的努力都抵不过比别人旺盛百倍的食欲而以失败告终。
虽然不是腰间肥肉滚滚无边那么夸张,看起来只是壮,不属于肥胖,但一捏腰间,肉还是能胀满整个手掌的,现在却瘦成骷髅的样子,上天啊!你怎么可以这般的捉弄人!
“哥,妈妈饭做好了,就等我们回家吃饭呢,走吧,走吧,回家吧。”
看到林问天又跳又笑的,力气用尽,身子平缓下来的样子,苏问心暗暗的呼出一口气,看来今天是能平安的带哥哥回家了,真是吓死了,都没有吃饭的痴呆的哥哥怎么能从二楼的窗户从消防楼梯跑出来?难道像凌医生说的,哥哥间歇性清醒?一路跑到当年出事的宿舍楼顶了?
正当苏问心离林问天只有一步之遥,伸出手臂里手指都隐隐的可以触碰到林问天呼出的热气时,林问天摇晃的脑袋突然定了下来,眼睛睁的溜圆,牙齿打颤“咯咯”声透过空气传到苏问心的耳朵里。
在这一瞬间,苏问心的灵魂也被这声音惊到了,兄弟连心,他能感觉到眼前的哥哥看到了让他极为害怕的场景,这种恐惧透过一种不知名的介质让苏问心浑身鸡皮疙瘩,体毛根根直竖,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苏问心极力的要伸出手,但就是不行,就是不行!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浑身透着书生儒雅气质的一看就是老师或者教授的凌笑尘眼神中透着森森的寒光,从口袋中拿出了香烟、打火机,打火机的阀门已经调到了最大,迅猛的火光一下子从打火机中冒出来。
警察世家的教育起了作用,只有区区几秒,苏问心就从那恐怖的心悸感觉中挣脱出来了,但就在这几秒钟,林问天却浑身发抖的步步后退,他抖动的幅度很大,但可以看出这不是刚才欢快的扭动身体,这是害怕到极致的本能!
“小心,现在没有风,现在没有风,风还没有起,风还没有起,等风起,等风起!”
苏问心看着哥哥的嘴巴一张一合,周边的一切都随之远去,世界仿佛一下子都空了。
“不!”身后传来震散云朵的悲愤苍老的声音,仿佛大叫这声“不”的人,灵魂也随之而去了。
苏问心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白布,这是残白色精神病服中系着的腰带,它仿佛就是小时候外公去世时头上扎的白布条。
那个时候的他只是懵懵懂懂的,看着妈妈哭的死去活来,哭泣只是因为她的伤心而跟着哭泣。
但是现在苏问心感觉所有的思考都停滞了,无意识的慢慢将那腰带围在自己的头上,狠狠的扎了一个圈,腰带上仿佛有只苍白色的蝴蝶在随风飘荡。
飘荡着飘荡着。
那是那天唢呐吹响,妈妈哭成泪人的晚上是哥哥林问天轻轻的在他额头上扎的蝴蝶结,他就是那种人,即使在最悲伤的情景下也要尽自己所能的制造出美好。
这种人最后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风空荡荡的吹着,才刚刚十六岁的苏问心跪在大楼顶上,好像在做着一个永远都醒不了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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