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煜看着地面,声音漠然:“不知道。”
“你少来这套!小林子在暗中看见你从夏子林追出去,之前出来的是一个女人,而你直至天明方回,那个女人是谁?”又看了看眼前完好无损的男人,挑眉道:“既然不是身体攻击,那就是心理挑战了。”
奉煜还是没说话。
秦苍继续火上浇油:“那姑娘都被你伤成什么样了,她身子很弱,看样子起码送了半条命。颐莲看到你那副样子,府里怕是要流言四起了,若是传了出去,你猜后果是什么?”
平静的屋子里突兀地响起了一阵黯哑而低沉的笑声,那般苦涩,仿佛强颜欢笑的人在强颜欢笑。
“她讽笑我,笑我忘记为了什么而活着,她说我虚假,彻头彻尾……”
他坐在台阶上,仿佛世间遗弃了他!
“而我无言以对。”
“你说这些年,我是不是活着活着就忘记了一个人活过来的目的,那些曾经很强烈的心思淡了很多,我甚至觉得忘记了才好,于是我不去想。但是在她面前,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卑鄙”
日子过得太安逸,忘了痛是什么滋味,好多年前那场刻骨铭心的疼痛在这一个瞬间居然重温了。
她记不大清楚了,但可能这痛远远比不上曾经吧,只是许久未受过伤,痛早已陌生。
醒来的时候,身上鲜明的痛楚并未有丝毫消减,含着泪给自己上药的香梨见她醒来,瞬间泪流成河。
“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趴在自己身上的香梨哭的很认真,她却疼得很销魂,“起来,我疼!”
“奥,对不起啊。”一边擦着泪,一边手忙脚乱地起身,顺手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玉瓶,“这是秦公子给你送来的药,我给你擦过了,你还觉得痛的话,就再擦点。”
“秦公子?”疤面讶异道。
怎么又是他。
“是啊,你躺了两天了,秦公子每天都过来,大夫也是他找来的。不过……”香梨一皱眉,“你也是,好好地跑山那边去干啥,进府这么久难道不晓得府中圈养野兽么!”
“野兽?”疤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是啊,小疤莫不是忘了,你被野兽纠缠,还好我路过搭救了你。”门口的声音飘然入耳,携着一股子清新的凉意,进来的男人看起来很欢快,一脸春风般的笑意,香梨红着脸福了一福道:“秦公子好。”立即起身让开。
“小香梨也好,累了便下去歇着吧。”
香梨疑惑地看了一眼秦苍,虽然蠢笨,但也明白秦公子是有话要说,于是又看了一眼疤面,咬牙道:“是。”
屋中只剩下两个人,安神香的气味弥漫着,疤面略有些倦意,忍了忍,才不解地看向正看着她的秦苍,小声地问道:“公子何意?”
秦苍掀袍坐在床沿,冲着她和煦地笑:“小疤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呢?很多事情是不需要也不能够张扬的……”
平王爷兽xìng大发!
这种事确实影响不好。
只是,疤面低下头,声音内有股子讽意:“公子何必对奴婢如此关照……”言下之意,你大可把我杀了一了百了。
秦苍何尝听不懂她的话,唇角勾出笑意,三分散漫,三分得意,三分意料之中。
这小奴的眼中总是闪烁着一丝聪慧,不过却并不刻意地显露出来,反倒是尽可能的掩住。
此刻她安安静静地坐着,将被子拥得很紧,长发披下来遮住了本就不大的脸颊,手指微微抠着被褥,分明是有一些后怕,但表现出来的竟是这样浑然不顾生死的无所谓。
秦苍倏然起身落座于床沿,在疤面惊讶的目光中撩开碍事的长发,单手捧起了那张让他想好好端详的脸。
疤面只觉得男人贴在她下颚的手指骨温热有力,而眼前的一双黑眸幽幽,似有颇不寻常的光亮浮动,那般露骨却毫无调戏的意味。
疤面心口的震动让她脱口而出的话语结结巴巴,“公子……你别……”
秦苍缓缓凑近女子耳畔,轻轻吐息,问道:“别怎样个?嗯……”那尾音拉出一股缠绵的味道,然而那双眼睛深处却渗出诡谲的绿色来,森冷如同十一年前那个赐了她满身刀痕之人的那双绿眸,疤面瞬间觉得呼吸不稳,心口窒闷,一使力推开了他,微微喘气:“奴不该对公子说这样的话,但公子请自重。”
不想男人却轻笑出声,“小疤已然不顾生死,却还在乎本公子自不自重?小疤到底是怕死呢还是不怕死呢?”
“奴自然是怕死的,否则怎会寻求平王府的庇佑,只是秦公子这般究竟想试探奴什么事情,奴没有什么叵测的居心,为了活下去自然会说实话,只是希望此次之后公子能不再打扰奴,让奴安安静静自生自灭可好?”
她显然是恼了,这样乖巧的女子生起气来也如此乖巧,秦苍生平第一次有了罪恶感。
被推回来的手转了个弯再度落在了女子头顶,“罢了罢了,小疤想来经历过什么事情,对生死少了些固执,想必也是看得出来我这双手不在乎染上多少血,但是小疤你我还舍不得杀,一来小疤是平王的恩人,二来小疤并未对平王构成威胁,三来,本公子觉得你甚有趣。但不杀你自然还有要求。”
“疤面知道了。这件事奴不会声张,请公子放心。”
秦苍看着她认真的表情,含笑道:“我很放心。”
疤面:“……”
秦苍提到平王,疤面心口微动,转念一想,再度开口问道:“爷……如今怎样?”
“小疤是想问,爷为何会成那副样子。”秦苍循循善诱。
疤面噤声,直觉自己知道多了百害无一利。
秦苍仔仔细细地观察她细致入微的表情,她却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秦公子颇有闲情逸致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他没事。不过,你为何如此关照爷呢?你救了他,他不思相报,你却还对他关怀备至,令人好生费解不是么?”
疤面再一次攥紧了被褥,绷住神色,许久方回答:“现如今他是我的主子,为奴为婢岂能不将主子放在首位。”
“你说谎!”秦苍平静地评价道,疤面下意识地看向他,秦苍正抱臂直勾勾地将她望着,那神色毫无信任可言。
只这一眼,疤面突然陷入了迷惘,这个男人究竟知道些什么,仿佛她所有的谎言都会被他一眼看穿!
看着他,竟忘了收回视线。
不得不说,这一刻她才好好地看清了他的模样,之前不曾注意到这个男人的五官丝毫不逊色于奉煜,与奉煜的精致冶丽不同,充满着浓浓的书卷气,如墨一般赏心悦目,如山水一般沁人心脾,毫不张扬,却超凡脱俗。
大概是那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言行蜕淡了这样一种能掳获姑娘的气息。
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心口的跳动很是激烈,疤面下意识地又掩了掩被褥,并将视线挪开,这时听到他问:“那么小疤,告诉我,你有否去过夏子林?”
像是一根冰棱狠狠地扎下,他的话充满了试探与怀疑。
不过刹那,秦苍看到眼前的女子将脸转过,直直地盯着他,坦坦荡荡,干脆地回答:“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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