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群只觉迷糊之中有人推她,她又睡懒觉了?耽误了课,师父可要骂她了。如儿肯定已经做好了美味的点心,端着盘子迈过那道高高的门槛;玉娘已准备好洗脸水,拿着梳子催着她梳头,镜中模糊地映出了她的影子;无是就坐在书案后,一袭白衣干净得如天上的流云,眉目清俊,正微微笑着看着她呢……
她悠悠醒转,浑身上下好像碎过的瓷器又被重新拼凑起来,蓦然一动,知觉才沿着手臂慢慢蔓延到指尖。
这是一件陌生的屋子,陈设虽简单却也一应俱全,倾群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哪里有无是,眼前这个现实的世界锋利而坚硬,还是梦境让人留恋啊。
推她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身形纤细高挑,笼着洁白的面纱,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丹凤眼犀利尖锐。
“把伤口露出来。”女子的声音不大,透着一股清凉,倾群这才看见一只药箱放在一边的桌上。
恪!倾群眼前猛地浮现出那杯摇曳的酒,清澈的酒中似乎还映着恪似笑非笑的脸,她猛地起身,往外就走。
“你逃不了的。”女子声音略高了高,给人居高临下的孤傲感,好像她是猫,倾群就是她掌中的一只老鼠,“还不如好好养伤。你总不想废了一条腿吧。”
倾群定定地瞪着她,暗中调理气息,发现自己的几处大穴已经被封,穴道被封就等于鸟儿折断了翅膀,她现在已手无缚鸡之力,又负伤,一个老妈子的力气恐怕都比她大。
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回身往床上一坐,伸腿挽起裤脚。
女子为倾群擦拭伤口,她低头专心的样子倒是少了几分冷凌之气,加上身上一股淡淡的草药香,让她的轮廓温和下来,纤细的手指很灵活,触到伤口竟一点也不痛。
“这是哪里?”倾群的头脑还有些木然,自己怎么会得罪了琰国之外的人。“你认识恪吧,他是谁?”
女子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被她问的不耐烦了,才甩出一句,“别问我。”
这时门外一阵骚动,脚步声响起,虽纷乱但十分轻,看来府里的人很有规矩,几声低低的问安,又恢复了寂静。
“她醒了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院子里静得仿佛只有这一个声音漂浮着。
“回皇子,醒了,冷姑娘已去看过了。”
皇子……倾群猛地打开门,砰地一声,众人闻声回过头来。
恪也慢慢抬起头,他头戴金冠,嵌着名贵的宝石,穿着深紫色的朝服,玄色丝线绣着暗纹祥云,昭示着他高贵的血统,漆黑的眸子如深不可测的泉水,暗涌流转。
倾群看着他,皇子,弘国,这两者联系在一起,让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死对头”三个字。如果他是弘洛,就意味着,这个人曾和锦崖多次交手,无是两军抗衡,而她容倾群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抓我做什么。”倾群冷冷地问,其实她的心里已没有一点光亮。
弘洛看到她冷若冰霜的脸色,上次和她在一起,两人还在举杯对饮,过去的患难就这样过去了。如今他们面对面地站立,再不会并肩作战了。对这样的转变,他已经司空见惯了。
弘洛负手而立,并不避讳周围的手下,“琰国武林之中,白、吴、侯三位侠客已经退隐,将武艺学识悉数传给弟子,费无是能征善战,云溯妙手回春,温若景排阵诡谲,可谓弘国最大的威胁。”
他平静地说着,不急不慢,闲适自在,风云际会在他口中倒像是说风景,他向倾群微微一笑,“可除了这三人之外,三位侠客还有第四位弟子,那就是你。我只要你将所学的都写出来。”
倾群咬着牙关,袖中的手已紧握成拳,“我并不是惜命的人。”
弘洛优雅地一笑,“别急着拒绝,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死。”他微微侧首,“渊绝。”
“是。”一个黑衣少年从垂首站立的仆人中走了出来,长发束起,周身笼着一层漠然杀气,让七月的炎热瞬间冻结。
“废了她的武功。”
倾群心突突地跳了起来,弘洛的声音还是那么平和,可她无法平和,她从七岁拜师习武,数九寒冬,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次跌倒受伤,今天弘洛的一句话,一念之间,便要废了她的功夫。
“我写。”倾群快速地说,若废了她的武功,她就别想逃出去了,先答应了拖些时间。
弘洛看着她,忽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好像看着一个撒谎的顽劣孩子,“我是不会给你机会逃走的。”
他狡猾的笑容让倾群手脚一阵发冷,她看着偌大的院子,看着院中的众人,一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莫非是天绝我容倾群!“你若夺了我的武功,我永远都不会给你写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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