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不断地从他的口中涌出来,一个人有多少血可以这样流,我深深地恐惧着,也许下一刻,他的血就流干了。他却笑了,那一瞬间,我的大少爷回来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拼尽所有的力气回来了。他说请让我,死在你的怀里。
我大声唤着他的名字,不知所措。我承认,在那之前的很多个日夜,我恨他。可那一刻,我是那么怕失去他。臻儿来了,宫人们都来了,我让他们去传太医。我在他耳边唤着大少爷,若他能醒来,我一定跟他走,到天涯海角,到离京城最远的地方。可是……”
如儿痛苦地闭上眼,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记忆中,鲜活如昨。倾群静静握住她冰凉的手,一切已过去,瞬息如风起流云,还来不及看清命运的面目,就已经过去。
可是她没有说,也不能说的是,那天臻儿也在。
没错,臻儿跑来了,一脚迈过门槛,看着瘫坐在地的母后,看着她怀中几乎昏迷的锦崖,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如儿声嘶力竭,“传太医!给哀家传太医!”
宫人们本来都跪伏在地,一听太后的吼声,如梦初醒,爬起来就要冲出去。
“你们退下。”
臻儿的声音不大,却如一声惊雷,震得如儿眼前一片花白。宫人们为难地抬头看了看皇上,他避开母后的目光,依旧坚持道:“退下!”
宫人们无声退去,如儿没有阻拦,那一刻,她觉得生与死,于她已经没有分别了。
“为什么,为什么!”如儿已接近崩溃的边缘,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风雨如晦的宫殿,她撞破了锦崖和琰异的暧昧。她最爱的人,锦崖,臻儿,为什么都要狠狠地在她的心上刺伤一刀!
“母亲!”臻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宫外的谣言,你不是不知道。”
如儿悲极痛极,蓦然失笑,她捧起锦崖的脸,暗红的血浸染了她的指尖,嗜血的妖娆,“大少爷,你听到了吗?当初你为了容家弃我,现在你尝到被最亲的人背叛的滋味了吧。”她脸上浮起了淡淡的笑,诡异得让人不知她是悲是喜。
锦崖努力地睁开双眼,微微摇了摇头,“如儿,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儿吧……”
“哎。”如儿轻轻地答应着,理了理大少爷的衣襟,柔声说:“你睡吧,我守着你。”她把锦崖搂在怀中,好像抱着最珍贵的宝贝,脸上漾着满足的笑容,她还是那个想飞上枝头的小丫鬟,他还是那个富贵无忧的大少爷。朗朗月色下轻轻碰杯,相视对饮,弹筝吹笛。
锦崖的呼吸渐渐缓和,微弱,停止。如儿埋首于他的胸口,好像也跟着沉沉睡去。臻懊悔地唤了声,“母亲。”
“不要再叫我母亲。”如儿淡淡地说,这是她对臻儿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死,她也没有再和这孩子说只字片语。
如今如儿久久地沉默着,她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雪色熠熠生辉,她忽然转过头,对倾群一笑,“若当初你没送云溯进宫为我解毒,若我没把臻生下来,若没有利用花采声控制太后,很多事情是不是不会成今天这样子?”
倾群一怔,缓缓道:“没有了卿安殿和花采声,我现在可能还是李夫人。”
如儿幽幽叹了口气,“李轻骥,那段日子我从没见他笑过。所有的人都向他跪拜,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的巴结他,可是我看见他的时候,他总是一个人。有一天他对我说,高处不胜寒的滋味,我可已经了然了么。我答道,我还有皇上。他就那样怔怔地看着我,眼里是一片荒漠的虚无,他说他什么也没有,从未拥有过,也不会再拥有。”
倾群觉得时间的每一点流逝,都像一把钝刀子,在她的心上凌迟,“不要说了。”她猛地站起身,再也支持不住。
夜色朦胧,京西十里,一个人上前敲开了冰璃小筑的门。
管家愁眉苦脸地打开大门,看了看外面的几个人,“我们主人吩咐了,恕不接待。”
来人摘下披风的帽子,管家眼睛一亮,“夫人!你回来了!”
倾群走进了院子,依旧是白雪皑皑,那是多少年前的冬天啊,她和李轻骥在这里醉生梦死,那时容家和李家圣眷正隆,前程如花似锦,仿佛天地都是金色的了。
“夫人上次……离开之后,”管家为难地偷眼看了看倾群,他知道这位夫人是被休弃了的,可休弃两字实在难说,“少爷就命人锁了这园子,谁也不让进,他自己也再没回来过。”
倾群抬头看着雕栏玉砌的华丽建筑,慢慢抚着长廊朱漆的柱子,每一根都是上好的檀木,刷了七道朱漆,这是李轻骥为他们两个人建的。
“少爷只是说,让我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一天夫人回来了,我就带您转转。如今这园子已充公了,夫人若是回来晚了,可能就进不来了……”
“你下去吧。”倾群转过身去。老管家应诺了一声,姗姗退下。倾群淡淡地说:“你们也下去。”
侍卫们行礼,“姑娘有事便叫我们。”也退下了。
天地间骤然安静了下来,倾群靠着冰冷的柱子,潸然泪下,最终失声恸哭。
------题外话------
我知道这个故事太悲伤了,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沉郁的,能坚持下去的就看吧。我还是希望能把这个故事继续下去,几年前就在想这个,现在写它,虽然没什么娱乐性,也是为了当初的坚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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