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吉川这时也从幸福的感觉中回来，他对人皮的反应很满意，于是仿佛特赫般挥挥手：“嗯！这就好嘛，知错就改，这很不错，很不错!坐吧坐吧坐下吧，不错不错！”

但人皮侊若末闻，仍深陷于自己的情绪中不能自拔。

旁边神攻胆战心惊的看了武老师一眼，才战战兢兢的从下面伸手，想拉他一把，但吉川君也突然勃然暴怒：“哭什么哭？像什么男人？坐下!站起来!”

末了又极其语重心长的说：“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令人恶心。

那天，儿媚第一次没有在下课的时候跟着我们去坟地，---弯弯也没有。---而是一个人默默的呆在一个角落，偶尔抬头看看木头般僵硬的人皮。

有夏日的阳光和弯弯陪在她的左右。

那晚的晚自习前所未有的安静，下课后大家都不在打闹，只在教室周围转来转去，很是无聊。

虽然有月光，却黯淡而模糊，让人有一种一切都发影子般的不真实感，可以一摸而过：月亮，树木、山冈、教室、桌椅、灯光、同学、书、阴影以及目光......

随后，在第二周的星期一里，我们班的全体二十一个男生，---除了人皮为了维护自己那一点所谓的尊严勉强把头发留下来，----但也有一些短了，----在少年的带领下全部剪了光头。

那个星期一的第一节课，刚进教室吉川君就愣住了，半响头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没有在课前大放厥词，他来来回回的在教室里左左右右的看，看了又看，看了很多遍，几疑进入梦中，惊骇欲绝。

孩子们向他展示了另一种可能。

一种稚色的阳刚之美。

美奂美伦。

2

至此以后，生活归于平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上学，放学，家里、学校。

父亲开车从镇上过的时候一般都抽空来看看，不管我在不在。但呆不了多久就走，很匆忙。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母亲每个星期天都会来看我，星期天下午是最热闹的，如果没有的话，住校的人皮他们一般就会到镇上来，他们把我的窝当成了据点。

那时常来的除了儿媚，还有少年，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少年开始跟陶师傅学二胡，兼修书法。

其实少年早就会拉二胡了，据说是很小的时候跟他早死的父亲学的，不久后他母亲死去，少年就把二胡搁下了。陶师傅对少年极其欣赏，盛赞少年悟性之高全天下除他之外，不作二人之想。其自吹自擂，自以为是的恬不知耻也到了匪夷所思，令人闻之作呕的程度。

但我个人的观点是其对少年的评论还算中肯，不算夸大其辞---本来么，少年说是那么优秀---事情源起于一次少年来看我，偶然看到陶师傅挂在店里墙上作装饰的尘灰的二胡，一时手痒，我自作主张的说那破玩意儿还用得着征求陶大师的意见吗？但少年一拉我就后悔，那声音拉得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不可卒听。那声音，简直不能让人有任何有关于音乐的联想，倒仿佛让人回来了杀猪场，只听杀猪叫，不闻音乐响。

但过不久就给人感觉不那么刺耳，柔和些了。但彼时正在厨房里狂奏炒菜进行曲的陶师傅那里却是如聆仙乐，惊为天人。从厨房中冲将出来，看见专心致致的拉二胡的少年时那表情，除了惊奇之外，喜爱之情就像在看另一个自己。

于是陶师傅立即罢工，请来老板娘唐味儿同学继续作业，随即鼓其三寸不烂之舌投入对少年进行说明教育之中，其言辞之动人，简直可以令最浮荡的妓女也从良三次。目的只有一个，叫少年拜其为师，以继承和发扬他不但前无古人，而且也后无来者的二胡神技。期间少年一直静静的听，间或礼貌的点头，最后微笑着淡淡的对陶师傅说：只是久了没有踫有点手痒了，玩玩，没有别的意思。陶师傅那里的表情极失望，失望之余，眼中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欲望却更盛了。我个人以为少年所用的方法经典之至，因为想不出要拒绝陶师傅那么诚挚，煽情的言辞而又不伤其面子除了少年前面所用的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以我个人对相处时间并不算太短的陶师傅的性格的肤浅的了解，他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本能一定会驱使他锲而不舍的做出更加煽情和更具诱惑的说服，但陶师傅况什么都没有再说，只对少年笑笑，就转身离去，算是结束了整个谈话。

但再过些时候他从里屋出来的时候，给我的感觉几乎就像是换了个人，不但从里到外一身全换，而且还休了面，洗了脸，平心而论，他着唐装的样子真的很.....用我们那里的土话来形容。四个字：硬是撑展---难怪能让那么多嫂子大娘迷狂。---刚洗了手且修了指甲----很有些焚香而琴的味道。他拉的是一首思念的曲子，我不太懂，但能隐约的感觉到.....

而店子里那些吆五吼六的声音在不知不觉间就静下来，静下来，竟至于无。最后，连厨房里唐味儿炒菜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她从后面出来，靠在门上，听。

前未有过的安静。

寂静里我从少年的一动不动中知道，这次，陶师傅，赢了。

3

除此之外，还能记起的事是那段时间里我开始跟着少年他们去用弹弓打鸟，很快我的射击技艺在短短的几个月里就突飞猛进，迅速的经历了由质变到量变这一别人也许要用一两年甚或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飞跃。甚至连有号称红庙第一神射手的少年同学都当着神攻人皮诸同学的面夸我，我说天赋异禀，前途无量。风头之健，一时无两。

自然，我们的双手也沾満了无数无辜的小鸟的鲜血。以至后来我怀疑从学校到镇上的小路上的麻雀们都认识我们了，只要一看到我们，他们就都不叫了，如果我们手里什么也没有拿，他们就不动，手一住书包里伸，他们麻雀嘴卟卟的作鸟兽散，非常扫兴，那时打了鸟了后，我们常常让神攻给武老师送去，炸了下酒。偶尔儿媚就借这个理由能跟我们一起出去混，血淋淋的一大串麻雀和娇小明媚的儿媚相映成趣，未免让人觉得鬼气森森，也算街头一景。

我也尝试往家里提过几次，让陶师傅薰了吃或者红烧了下酒，唐九的反应甚为激烈，措词强硬严厉，怒斥我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和只会欺负小动物的懦夫，并且威胁要将两个凶手(陶师傅因犯有教唆罪和诱导罪)扫地出门云云。我反唇相讥说她既然慈悲，就不应该从事餐饮这一行业，最好从此改吃素，连蔬菜也不能吃，因为蔬菜也是有生命的，只好天天喝水，最终她就只能去做尼姑或者饿死。可怜的孩子，陶师傅在一旁对被我们视过本年度最佳尼姑侯选者的唐味儿不胜同情之至：多可惜!

话虽如此，但我看得出她是真的不喜欢，所以从此再也没有一串串血淋淋又乱糟糟的往家里提了，陶师傅虽然异常的怀念和迷恋那段有鸟下酒的日子，也只好终究作罢。

从此以后，在打鸟的少年身后，除了有一个叫儿媚的小孩为其作捡鸟这一类粗笨的体力活外，还多了一个极其手痒和神往的旁观的我。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