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溶入少年他们的生活了,就好像从来都不曾不认识过他们,一直以来都跟他们生活在一起那样。
那时每到下课,我们都喜欢翻围墙出去,一个挨一个的躺在学校后面的坟堆里去---那里凉快。
那时常去的有我,人皮,神功;还有梦男、谢三、弯弯和儿媚;丁华丽也常跟着去,偶尔三丰也去。其实弯弯并不喜欢那片坟地,总说鬼气森森,害得她夜里总做恶梦,梦见自己在那片坟地无休无止的奔跑,但是儿媚总是拉着她同去。偶尔蓝青和吉秋,还有徐红梅也会跟着来。偶尔洪丽英也会。
少年一般是不来的,他总是显得那么落落寡欢,沉默是金。但又从来不会让人觉得孤僻。
他的孤傲与卓尔不凡总是显得那么理直气壮,理所当然和自然而然的应该。
像一座沉默无言的大山,值得信赖和可以依靠。
像兄长。
有一次我们正躺着呢,少年不知何时忽然丛一个高高的坟堆上冒出,并向下俯看,从下面看去,他真有一种渊停岳峙般的宗师风范。
他这样一出现,神功就受不了,浑身一哆嗦,一骨碌就从地下慌忙爬起,更让人受不了的向少年傻笑,样子就像世上最忠心的奴才对他的主人一样---这也难怪,谁叫少年在小时曾经用一根竹杆在狂暴的疯牛的牛角蹄间之下救过神功一条狗命呢?
少年对我笑笑就从坟头上消失了。
我们都以为他回去了。
第四节课是武老师的课,教室里除了少有的安静,认真和战战兢兢之外和别的课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但我总是觉得坐在身旁的蓝青有些心神不定,心不在焉的样子,这种情形对我们而言属于周期性反复多发症,不出现才不正常,但对蓝青就不对了,仔佃盯她看,又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于是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过敏。好,继续看书,看着看着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不看了偏着头伸过头去盯着她看,忽然后边有谁使劲蹬了下我的板凳,正准备起身对那个叫儿媚的同学还以颜色,就看见武老师向我走来,走过来,过来了,脸色阴沉鹜中带点铁青,我于是只好一脸諂笑的说:“武老师,这道题怎么做啊?”又回头对儿媚猛递眼色,说借尺子用一下,等武老师走到跟前后又恬不知耻的说:“武老师今天喝的一定是好酒,闻起来甜咪咪的。”他阴郁的脸在那瞬一下子就灿烂起来,装作生气低沉的低吼:“坐下!乱动什么乱动?上课期间不准说这些。”然后又极尽和蔼的问:“那道题啊?”
讲过题后在我佯装听懂其实狗屎后武老师就往他处巡视去了。
他靠近我时那阵浓烈的酒味差点昏了。一天三顿喝酒的人我也见过,但一天三顿之外,利用课间十分种居然也要灌两口的人我别说没见过,听都没有听过,简直无法可想。为人师表如此,实在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令人止不住崇拜。
正当我正从内心对武吉川同学作深度的鄙夷和极端的不屑和蔑视之时,竟忽的听得他没头没脸的来了句:“什么?”吓得我脸都青了,但又心想不会吧?于是和同学们齐作小幅度回头以能看见他的动作不太明显为宜。只见唐老师一手指着少年的座位,一手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并不断的使劲的搓揉,我们于是这才惊觉少年不在,竟然没来,竟敢没有来上武老师的课,武老师仍在那里转,搓,使劲的反反复复的搓自己的后脑勺,像是就这样搓着搓着,少年就会突然被他从他的后脑勺里搓将出来一般。极其喜剧。
然后又突然回头四顾张望,眼中满是仿惶无依,探询的望向蓝青,一副又是疑惑,又是茫然,又是不知所措的样子。蓝青似乎有些紧张,因为她放在桌上的手都好像在微微的发着抖。脸色也很有些不对劲,但当武老师望向她的时候却又装出像什么事都不知道,所以也不明白武老师望着她是什么意思的样子。
我们都猜想他其实是想问蓝青是不是少年叫她给他请了假,估计也是因为自己喝了点酒,他自己也搞不清有没有这回事。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很为少年担心。这时儿媚忽然举手,像是有问题要问的样子,唐老师于是放下指向少年座位的手,又摸摸头,边走向儿媚,边回头又望了望少年的座位,仿佛仍在希望少年一下从一种隐身状态下出现。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不再说了,向儿媚走了去。而蓝青,紧张的情绪这时也就终于得以平静下来。
后来大家都觉得少年狗屎运,如果不是那天唐老师刚好喝多了点酒,如果不是武老师对自己的师道尊严作出了过高的估计;如果不是下午第一节课又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张老师的课;如果不是神功、蓝青坚持不懈的找;如果不是他自己平时表现还算良好;如果.....如果不是这些许许多多诸多的千奇百怪的如果加在一起的话,用人皮的话来说,那叫:“敢旷课,还敢旷两节课,吼!啪!呯!咚咚!”咬牙切齿状,先一顿暴打,---拳打脚踢状---而后学武老师略带沙哑飘忽的声音:“雷蓝青,去拿扫把把地下的血迹扫一下,你、你、你!还有你!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拖到坟地里他看的那块碑面前---埋了---成全他了。”
大家都哈哈狂笑,只有我和儿媚、弯弯没有。自从武老师给我讲品酒的至高境界不是喝也不是闻而是用两个手指沾点酒来摸的神话,并笑着拍我瘦弱的肩膀后,我就对他老人家的好感剧增,说不上什么好评如潮,但向人皮他们说的那样就夸张了,简直就是污蔑。
必定是她老子嘛,所以儿媚也没有,且我对人皮的夸大其辞不屑一顾的样子甚为嘉许,禁不住对我狂抛媚眼,把我电得一麻一麻的。
其实从一开学第一天起,儿媚对我的喜欢就肆无忌惮的表现出来,令人惊叹。
而我,无动于衷。
从此以后,神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石像般蹲在那座清朝时的大坟的长及人腰的野草间那块石碑前一动不动的少年吓得面色桔青和毫不顾及一个男人的尊严不加掩饰的撕心裂肺响彻云宵的嚎叫的胆小和一动不动的蹲在那里近三四个小时而恍然不觉的看碑上的字的少年的故事从此就口口相传于后来那座后来改名叫红庙大同中学的孩子们中间,成为逸闻,代代相传。
3
关于那段时间,记忆里还能记得的一件事是一天下午放学我回到店里,唐味儿不在,吃饭的时候陶师傅来叫我,说是不等她了,之前她出的时候给他打了招呼,说是她的一个朋友有事,她要去一趟,今天不一定要回来。
我觉得不饿,就跟陶师傅说叫他先吃,就又回屋去做作业去了。
那天,我做完作业无聊,就一个趴在木桌上,看窗外醉人的黄昏。
屋内光线黯淡,使原本陈旧的一切更加沉涩,粗曝。
我于是就体会到一种前所末有的孤独。过道里,谁家的收音机里在反复的放着不知道那个女人的那首《情人的眼泪》。
......若有若无的歌声......
但是唐味儿的出现令人愉悦,虽然她像鬼一样的突然出现,并像杀手那样对怨妇似的倚窗凝望的我突然袭击,在我卒不及防下按住我的头往窗外猛按,整个过程像一场冷血的谋杀。
在她弯腰狂笑中,我体会到一种前所末有的温暖。
我于是一边抹着脑门上的汗,一边望着她傻呼呼的笑,笑得她毛骨悚然:“别用那么暧昧的眼光看我哈。像个色狼似的,什么毛病!---吃饭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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