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宝石小说>武侠修真>墨染的枫叶> 第一章 碎兰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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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碎兰关(2 / 2)

(四)

第二天早上,天降小雨,灰色的天空中不见任何生灵。大街上也不见多少人,偌大的邯郸此时仿佛只是一座空城。

李牧正在房内整装披甲,准备出征,看到妻子拖着缓慢的步伐来送宝剑。连忙接下来放到一边,李牧扶妻子坐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半是责备半是关心的说:

“你现在不同于以前了,这种事情让宜儿她们做就行了,你怎还能随便乱动?”

李戚氏婉然一笑,说:“十几年了,我都已经习惯了。”她低下头去,顿了一会儿,然后又说:“总是不放心她们。”

李牧何尝不明白她的情谊,但国难当前,自己又怎能安心在家里独享天伦?一边是国家大义,另一边是结发妻子,处于这两难之间的李牧每次都是选择用自己的委屈去成全别人。

李牧牵起夫人的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手里,说道:“一会儿宫里就来人了,倡姬夫人安排你和她住在一起,也方便照顾,别为我担心,照顾好孩子。”

李夫人也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李牧看着妻子也良久不做声。对于他们,有些话已经不用再说,有些话语早已经浸在了沉默里,许多感情早就融入了岁月中。

“嗯,就这样吧。”李牧最终还是说出了这最后的一句话。李牧上马跟着王允离开了,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前线。

(五)

天一直都是黑的,地牢里的白天和黑夜是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的,即使划出了一个界限似乎也是没有意义的。

司青不知道自己被吊在这儿多久了,不断的疼痛和折磨已经让他的身体变得麻木,他的意识也是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肯定难逃一死,对现在的自己来说,生死终于成了身外事,这样一想,反而让他舒下心来。

他偶尔还回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这些胡人为何会突然进攻碎兰关这个小关卡?那些奸细又是什么时候被安插进来的?烽火台为什么会点不着?甚至连商驰突然找自己喝酒这件事情都有些蹊跷,难道这些只是巧合吗?司青隐隐地感到这中间有一个大阴谋,但是他却不愿再想下去,商驰都已经死了,自己也不该去怀疑他的忠诚。

一道刺眼的亮光突然照射了进来,地牢的门被什么人打开了,几个依稀的人影恍惚地晃动着。

“大人。”狱卒急忙跪在了地上,朝着那人行礼。司青模模糊糊的意识到,这次似乎人来了什么特殊的人。

这几日一直都没有人来拷问些什么,他所面对的只是各式各样的刑具和折磨,他们似乎纯粹是为了折磨而折磨。这次为什么突然会有人来找自己?难道他们在战场上吃了大亏了吗?

“你醒了吗?”图查尔用地道的赵话说道:“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司青听到他嘴里地地道道的赵国话突然吃了一惊,但是他很快认出来这个人就是那天持着金色权杖的那个头领,顿时心生恼怒,直接就骂了起来:“要杀就杀,爷爷绝不眨眼。把爷爷挂在这儿是要当祖宗拜吗?”

图查尔大怒,一把从狱卒手中抢过皮鞭,狠狠的抽打司青。司青一边忍着剧痛,一边骂着,既然他不愿在图查尔面前低头,那也更不能在他面前喊疼。他虽然很想反抗,却连一口吐沫也吐不出来。他们给自己送来的那点水,只能勉强维持着自己的性命而已,但他突然感到另一种液体从腹内涌上喉间,

-————噗————

图查尔脸上都是血,司青吐了他一脸。

司青的血里还带着胸腔里的腥味,还混着体液的干热,粘稠又恶心。

图查尔气的肺都要炸掉了。几个狱卒也相当懂事,没等图查尔发话,已经抽出了腰间的鞭子,走到司青面前就是一顿暴打。司青很快就又一次失去了意识,狱卒感觉有些不过瘾,又狠狠地抽了几下,才收起鞭子,走上前,伸手探了探司青的鼻吸,转过身来对正在擦拭血污的图查尔说:

“大人,他晕死过去了。”

“扒了他的皮,”图查尔看了看手中被染得鲜红的丝帕,狠狠地说:“再放进油锅里烹成羹来喂狼。”

狱卒应了一声,转身将司青从铁架子上解开,生生地拖扯了下来,扒开上半身早已经破烂的单衫,这时,图查尔却突然怔住了。

“等等!”

“先将他放下。”图查尔又说。

图查尔几步走到司青身边,仔细看了看司青的左肩,那里刺着一个黑色的图案。

黑色细线组成的圆,围绕着一个黑色的正三角形,黑色的三角形里面又切着一个黑色的圆。这个刺青和他自己额头上的那个刺青一模一样,一样的纹路,一样的黑色。

它是巴尔木族人特有的标记。

巴尔木族是整个部落里最核心最古老的一支,他们的族人大多数承担着部落中的所有要职,所有的巴尔木族人,都刺有这个刺青。这个印记代表的是一种身份,但它的背后更象征着一种信仰——沙漠之神。

三百年来,巴尔木族人一直依靠漠神的传说维系着自己的统治。他们一直坚信着漠神的存在,这是他们的信仰,这是一直没变过的东西。

巴尔木族是林胡的一支,他们虽然也是中原诸国口中的胡人,但是他们一直跟南人有着密切的联系,开化的程度在胡人之中也属最高。因为在他们地缘上离中原很近,无论是到秦赵,还是到燕地的路程都不算远。加上他们本来就占据着大漠里最肥沃的土地,从中原学的了耕种,经过多年的发展,人口不断兴旺,势力也就渐渐地壮大了起来。也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陶安图才有足够的实力带领着部族称霸整个草原。

此时的陶安图正在他的中军大帐里准备举行庆功祭奠,他坐在大帐中的皮椅上静静地等待着。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各部族的头领等重要人物也都已经到齐,可是作为最主要的人物的大祭司图查尔却还没有出现。

人群里渐渐地开始有些不安,陶安图似乎也有些不满,他站了起来,然后又坐回了椅子上,然后招唤身边的一个侍从,问道。

“大祭司他人呢?”

“孩儿这就去请叔父过来。”巴尔从人群中侧出身来,走到正中央,威风凛凛神采飞扬的站着说。因为盔甲的缘故,司青的那一刀刺的并不重,对于巴尔来说只是小事一桩,战争胜利带来的荣耀更让他忘记了疼痛。他低头环顾了下四周,看了看众人有些惊讶的反应,然后心里颇为得意地道。“我知道叔父去哪了。”

没等陶安图回答,就听到另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巴尔的话。“大汗。”

人群中突然又走出一名中年男子,他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向陶安图示了个礼,这时大家才看清此人正是部落里的另一重臣——突首,他向来与图查尔不和。

突首抬起头来道:“大汗,听说大祭司没有杀那个俘虏来的敌将,反而将那人带去他的别院安置了。这事情大祭司一定告诉过大汗了吧?”

陶安图听到此言,略微吃了一惊,他看了看满脸惊愕的巴尔,然后问道:“大祭司不会做这种事情,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疯话?”

“大祭司那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声音突然说。

“木金?”陶安图听出来这后半句话里没说完的东西,眯着眼睛说,“真有此事?”众人顺着陶安图的目光看过去,那个年轻人正是图查尔的亲近。

木金立刻跪在了地上,无论陶安图怎么问,再也不愿意回答。

“大汗,此事已经很明白了吧。”突首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众人也纷纷应和着,频频点头,又是一片哗然。

“大汗…”

陶安图心中虽然有些急躁,但是他对突首摆了摆手,将突首的话噎回了喉咙里,他说:“我相信大祭司,至于这件事情,我会亲自问他,你们就不用再说这类的话了。”

“难道大汗忘记了十五年前的教训了?”突首被陶安图这么一说,心里颇是不满,很是生气的道。众人听得突首忽然间提起十五年前的旧事来,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立刻安静了下来。突首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也立刻闭上了嘴。

……

“当然没有,但我相信大祭司不会做出任何他不应该做的事情。”陶安图板着脸,冷冷地说。

祭司的本职自然是祭祀神明,不过,在巴尔木族里面,大祭司还担当着类似于相国的职责,位高权重,居万人之上,肯定也会引来不少人的嫉妒和垂涎。图查尔在这个位置上,自然也不会轻松,无论他做什么,总会有人不断地给他挑出刺来,并且时不时地制造出一些麻烦。

祭祀是巴尔木族中的重大事宜之一,每次祭祀都是由大祭司主持,由巴尔木的五长者来进行,全族中的人都必须要参加。但是最近十几年的祭祀仪式却一直都缺了一个长者,那就是塔雷戈。

巴尔木族族长的长子一出生就会被选为圣子,圣子在他十六岁之前都要呆在狼山里的圣地当中,由五长者看护和教养,直到他长大成人。塔雷戈就是五长者之一,可是在十五年前,圣子三周岁的那天,塔雷戈和圣子一起在消失在了沙漠里。没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被严令禁止提起那件事。

但是私下里的议论还是有的,有人认为他们被外人掳了去,有人认为他们死在了沙漠里。但是图查尔却一直坚信他们都还活着。据他所说,五大长者都有着一个独特的印记,只有通过特殊的仪式才能传递给下一代继任者。如果前一位长者没有将他的印记传授给下一个人,印记就会一直附在他们的身上,直到他们死去。而塔雷戈的印记一直无法传递给其他人,所以图查尔一直坚信他还活着。虽然族里的大多数人都觉得那个印记和所谓的仪式都只是个神话故事而已,但是由于图查尔的坚持,也就一直没有人去顶替塔雷戈的位置。

突首就是因为此事一直对图查尔怀恨在心,因为他一直认为是图查尔在排挤自己,不愿意让自己成为五长者,两人也就这样才结下了怨念。五长者都是大祭司的候选人,虽然他们也有可能一辈子都会呆在圣地里,守护着那个光秃秃的石像。但是在高位的巨大诱惑面前,又有几人会记起其背后的顾虑呢?

“大汗,我已经到了。”图查尔分开众人,缓步走了过来。他其实已经听到了突首所说的那些话,也看到了陶安图的回答。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回复,既没有给突首一个交代,也没有给陶安图一个解释,因为他相信他们之间的那份感情。他只微微地点两下头,然后道,“开始吧。”

(六)

弯月孤零零的挂在天上,风吹着几片薄云飘过,也立刻就被月光染成了暗红色。巡逻的士兵们举着火把,在城外漫无目的的转来转去。

“哎?”一个士兵突然嚷道:“那是啥?”

自中山国亡了以来,广武城一直都是个安定的地方,黄河水傍着城西而过,这里土地肥沃,一片平原,很难防守,秦赵两国多年征伐,也似乎从没人打过这里的主意。也幸亏如此,城中的百姓才有机会在这个年代里过上了很稀罕的平淡生活。但最近几日好像突然来了好多受伤的士兵,百姓们听说军队在前方跟匈奴打了败仗,剩下的残兵败勇就都撤退到了这里。

“不会是胡人打来了吧?快快通知县丞!”一个士兵说。

……

小小的城池外映着漫天的火光,黄河水也闪动着一片片红光的影子。三匹快马,带着三面宽大飘扬的军旗,从黑压压的阵列里分离了出来,直奔广武城的城门而来。广武的郡守高备赶忙匆匆奔向城楼,一边让人点起城上所有的火把,一边令所有的弓箭手准备,然后又匆匆部署了一番,才命一个军官对着城外问话:“——来——者——何——人——?”

“李将军到了——广武守将何在——?”

三骑中为首的那名兵长一边勒住疾驶的马,一边对着城上的人高声喊道。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响亮浑厚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着,像北风一样飘扬,又如黄河水一样激昂。

高备跟着几个士兵探出头来,朝着城外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看清那红蓝相间的旗子上写着赤色的“趙”字。他又转过头问了问旁边的幕僚,似乎这才拿定了主意,然后他急忙下令开城迎接。

经过四日的行军,李牧他们终于赶至广武,此时北边的项城,叶城等早已失守,广武就这样成为了前线。

(七)

“谁--?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他就发现自己的喉咙上正架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呼出来一口白雾,身子早已僵在了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但是全身却止不住地颤抖着。尽管天很冷,他的额头依然沁出了汗珠。“饶…饶命…”他颤抖着说道。

但是那把刀子没有留一点情面,也没有一点声音。解决掉了那个侍卫后,苏言熟练地走进了郭府的后门。

“不好了,刺客,有刺客!”苏言在院墙内的小径上边跑边大声的喊道。

“快去保护相爷!”家将们闻声而来,负责相府守卫的宋统领立刻下令:“加派人手去东厢,其他人跟着我去追刺客。”宋里赶忙带着人朝苏言指的那个方向追去,他心中很是担心所以脚下走得很快,可是他走了几步却没发现任何的动静。很快,宋统领就发现刚刚那个最慌张的家丁不见了。于是,他立刻下令命令所有的人都迅速赶去东厢。

而苏言此时就在东厢,他已经得手,郭开正倒在血泊里,躺在他旁边的还有数名近身的侍卫。苏言向来以刀快而著名,他能够杀人于无声无形之中,毫不留情,而且他至今还从未失手过。

宋里赶至东厢的时候,苏言却早已经没了踪影,只是在地上留下了半片红色的铁铸枫叶。宋里愣了愣,然后径直走进了屋内,弯腰捡起了那半片枫叶。他先看了看枫叶的背面,然后笑了笑,一步跨过躺在地上那几具尸体,对着那面溅着鲜血的墙壁恭敬的作了一个揖,然后说道:“相爷,您可以出来了。”

墙上出现了一个暗门,里面走出来了一个男人,他正是郭开,他带着微笑慢慢地走了出来。郭开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那种微笑,郭开的步伐也似乎永远都是那种缓缓的步子。宋里和几个家将也悠悠的跟着郭开走到了院子的中央,郭开回过头来对着宋里笑了笑,然后问。

“是他们么?”他手里也捏着半片枫叶,将宋里手中的那半片接过来拼在了一起,然后又略带嘲讽的地哼了一声。

“秉相爷,正是他们。”宋里瞥了一眼枫叶,然后答道。

他们叫做墨枫,虽然在江湖上出现不久,他们的名气在很多人耳朵里却已经很大。他们以暗杀成名,被他们盯上,还未有人曾经活下来过。他们却不仅仅为钱杀人,他们还有着别的目的,关于他们的传闻有很多,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对他们是真真正正的了解,也许是因为根本没有活人见过他们,甚至有人还说这个组织其实就只是个无聊的传说而已。而他们存在的的唯一证据就是这个拼在一起的红色的铁质枫叶。他们自称墨枫,却用着红色的枫叶。郭开是半个月前收到第一块半片铁质的枫叶的,郭开花了很大的代价找到宋里,宋里也答应为郭开接下另外的半枚枫叶。

“呵呵,只希望你派去跟踪的人可靠。”郭开用他那不变的口气,还是带着那不变的微笑,说。

“相爷放心,越广是江湖上一流的高手,岩谷山四十多个人都是死在他一人手上的。”宋里道。

“把那个替身的尸体处理了吧,穿我的衣服,睡我的床,帮我一死,也算是对得起我了。”郭开得意地笑着说。

但很快郭开的笑容就僵在了他兴奋的有些发红了的脸上。

一颗人头突然从天而降,几滴鲜血迸起来溅在了郭开的脸上。

众人看到后都大惊失色,因为那头正是越广的头,而此时的苏言正立在院墙上,带着苍白的笑容看着郭开。

宋里立刻就拔出自己手里的刀,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了郭开前面,士兵们也都立刻拔出武器,把郭开围在中间,在院子中缩成了一团。

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气氛也变得异常紧张。

苏言冷冷一笑,然后说:“你的高手还你,至于你的头,就暂且先寄存个几日吧。”

然后苏言就消失在了黑夜里。

(八)

十里亭外有一家小酒馆,老板待人非常好,酒的口碑也是远近闻名。送走了最后的几个醉熏熏的客人后,刘老板收起来“概不赊欠”的布幅,正准备打烊。他关了门,灭了窗台前的油灯,只留了一盏,然后端着它走到了柜台前。他把油灯放到台面上,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锁,把账本从柜格里取了出来,准备算一算旧账。

“什么时候来的?”老刘头也没回,只是继续点着一天里赚到的的酒钱。

“哦~,你受伤了?越广的鱼尾刀?”老刘看了看苏言,手里继续忙着自己的账目,问。

见苏言良久不回答,他叹了口气,弯下腰,到桌子下面翻了翻,然后站起来,扔给苏言一瓶东西,“这个可以解他的毒。”苏言也不道谢,只是伸手接住,放在了怀里。

刘老板把钱放进一个布袋里,缓缓的说:“你先休息几天吧,这几天酒卖的也不好。”

“他人呢,我想见他。”苏言终于开口道。

“他又不在这,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刘老板顿了顿,又说:“到主公想见你的时候,你自然会找到他的。”

“要喝点酒吗?”老刘转身拿出一瓶酒,“我私藏的陈年老酒,都快三十年了,就卖你四钱银子。”他倒出两杯,放在柜桌的台面上。

抬眼一看,苏言已经离去了。

“你不该去的。”老刘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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